三十六雨文學創作 09.02 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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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蒼傾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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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樓主發表於: 2006-09-03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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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2 螢火

螢火‧紫垣

　　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夏夜。
　　月，是滿月，光輝皎潔柔和。

　　春天剛結束，櫻花才剛經歷過一場盛大的死亡。那漫天粉紅的花瓣紛紛結束了它們的生命，一一向下墜落，隨風飛舞，那姿態優雅絢爛，而且悲壯。
　　不只是櫻花，還有很多春日特有的花兒，都紛紛把自己美麗的花瓣拋往空中，讓風送它們最後一程。
　　
　　那些花朵的凋零，彷彿是在哀悼春天已逝，卻又像是在用那垂死的風采，迎接夏日的初生。
　　
　　空氣裡隱約瀰漫著殘留的花的芬芳，也帶有夏季特有的青草香味。
　　我和同伴們在溪水邊，那條溪流的美，單只用清澈已經不足以形容，因為那溪水乾淨到，不像是人間所有的東西。水波映著月的皎潔光輝，反射出了粼粼的波光，像是輕盈的絲緞，也像是晶瑩的琉璃水晶。
　　溪水的潺潺流聲非常悅耳，像是一首輕盈歡快的歌。我和同伴們就在這溪水邊起舞。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笑。

　　而事實上，我們也都開不了口，因為我們只是螢火蟲。
　　只是大家通通覺得，沒有歌聲伴舞，是件很無趣的事。接收到了大家的眼神示意，我在這一片柔和的月光籠罩下，化作了人型。
　　至於為什麼是我，很簡單，因為我本來是個人類，所以只有我能化作人型。

　　我拔出了隨身攜帶的長刀，一邊旋轉舞弄著，一邊吟唱著不知名的歌。
　　同伴們在我身邊不停舞著，從他們小小的身軀，發出來的閃爍光芒，映在了溪水中，整個溪邊都是如星星一般的光亮，看起來像是整個夜空掉到了人間。
　　驀地，我的視線停住了，停在一名不知何時出現的男子身上，然後就再也捨不得離開。

　　因為，他有著一張我見過最溫柔的俊容。

　　「在下柳泉。五十嵐柳泉。姑娘如何稱呼？」他開口，連聲音都是如此的溫柔，就像一首，天地間最深情的歌。

　　然而細看之下，我才發現他的眼神，除了溫柔之外，還有專屬於武士的堅定與生死無懼。
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神色，在他身上卻是意外的契合。
　　「你……是個武士。」我收起長刀，脫口問出，語氣卻是肯定的。
　　他輕輕一笑，笑容像陳年佳釀，深刻而又溫和。

　　這一刻，我知道，我醉了。

　　「我是。可姑娘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的眼神，是這麼告訴我的。」我坐到一旁的大石上頭。「你的眼神，是看盡了一切的生死無懼的人才有的。」
　　他跟著坐到我身旁，但仍和我保有一些距離。「姑娘還沒告訴我妳如何稱呼？」
　　「我姓紫垣，無名。」我揚唇微笑。
　
　　「人皆生而有名，姑娘怎會無名？」他臉上笑意更深了。「我原以為，妳的名字會叫螢。螢火蟲的螢。」

　　「你，剛剛都看到了？」聽他這麼說，我不無訝異。

　　「是阿。」

　　「你不怕麼？畢竟我不是人類。」
　　「呵，有時候，人類才比較令人害怕。」他說話時微微斂去了笑，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妳又沒回答我了，為什麼妳無名？」
　　「我原本是巫女。自我成為巫女的那一刻，我便捨棄了我的名，和我的一切。」我淡淡地說，「因為我原有的名字，背負了太多的污穢。」

　　「污穢麼？」笑容正式從他的臉上消失，「總比罪惡來的好罷。」

　　「這話不適合出自一個身為武士的人，五十嵐大人。」

　　「叫我的名字就好。五十嵐這個姓氏對我而言，太沉重了，我其實不配擁有它。」他望向我的眼中，出現了濃濃的痛苦。「原本是巫女的妳，為何會變成螢火蟲？」
　　「因為，我根本就不適合當個巫女，我只想活得絢爛，活得再多像自己一點。」

　　「再多像自己一點……」

　　我悠悠地望向天上的月。
　　月亮是那麼美，就算看在我們的眼中，有缺有圓、有明有暗，但它其實一直都是圓的，也一直都是那麼地明亮，自古以來都未曾改變，往後也不會改變。
　　我常常想，為什麼人，就不能和月亮一樣，永遠那麼圓滿、那麼無暇呢？

　　就因為我們是人類麼？

　　就因為我們是人類，所以有無止境的慾望。
　　有永遠也不滿足的野心。
　　有愚蠢可笑的迷信。
　　有痛苦和愛慾。
　　有悲喜……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然而一閉眼，身邊這人的一切，毫無預警，而且無法抑止地向我席捲而來。
　　我從來不知道，有人能有如此深濃的感情。
　　我沉醉在他的愛恨之中，看到了他的血淚、他揚起武士刀殺人的模樣、鮮血四濺的情景。

　　我也聽到了他藏在心底未曾出口的吶喊。

　　我看到了希望的光芒，也聽到了絕望的哭喊。

　　我看到了信任的眼神，也聽到了背叛的言語。

　　我看到了堅定，也聽到了質疑。

　　最後，是自我禁錮的枷鎖。

　　還有，罪惡。

　　我在心裡嘆息。

　　「我也希望，能活得多像自己一些。」
　　他的話拉回了我遠馳的心神。我微笑。「柳泉大人來這兒，是為了採藥草，拯救你的村子罷。」
　　「妳會讀心？」
　　「我會的不是讀心，是另一種我自己也無法控制的能力。」我起身，止住了他的疑問。「什麼也別問我，因為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走罷，正好我醫術不錯，也剛好我能救你的村子，染上瘟疫的人撐不了多久了。」
說完，我轉身想要離開。

　　一雙有力的手拉住了我。

　　
　　「然後呢？妳會離開麼？」

　　「我從那裡來，就該回到那裡去呀。柳泉大人這話問得奇怪了。」我微笑著轉頭，卻被他的視線懾去了心神。

　　「別走。」他深深地望住我，眼底的情感強烈到我無法忽略。「紫垣姑娘，別離開我。」

　　「別擔心。在我有生之年，我不會離開你。」

　　
　　他擁我入懷。

　　然而我卻不自主地流淚。

　　我是螢火蟲呵。

　　

　　我的壽命，只有這一個夏天哪。

螢火‧柳泉

　　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夏夜。
　　月，是滿月，光輝皎潔柔和。
　　
　　然而看在我眼中，卻是殘缺不全。

　　空氣中還依舊瀰漫著春日殘花的芬芳，也帶著夏日特有的青草味道。

　　櫻花，那些櫻花才剛剛凋謝。它們盛開了一整個春季，用盡全力綻放得那麼美麗，卻仍避不開死亡的命運。
　　不只是櫻花，還有許多春日才能盛開的花朵，都在這幾日，開得特別癲狂，然後以毫無保留的姿態，撲向了盛大的死亡。

　　我總是聞到，那如癲似狂的花香。

　　花凋謝，就像是人類呵。
　　
　　只是，櫻花不能選擇死法。人類可以。

　　櫻花的死亡只有一種，就是在花期結束之時，凋零、墜地，然後輾轉化為塵土。而人類，可以選擇死的有價值有尊嚴，也可以讓自己的死，毫無意義。

　　但是，有誰又能真正主宰自己的生死呢……

　　此刻，盤旋在腦中的，是村民的哀求。
　　哀求著，不想死。
　　我看著他們，心中很是難過，想救他們的念頭，在腦中轟轟地響著。
　　可是，誰是不會死的呢？
　　
　　我漫步至一條清澈的小溪邊，想尋些或許會有用的藥草。
　　
　　今夜，那兒有許多螢火蟲在飛舞著。牠們小小的身軀，發出如星一般的耀眼螢光，明晃晃地，閃爍著。牠們的樣子，倒映在那清澈溪水中。整個溪邊都是閃耀如星子的光，像是落到人間的夜空。
　　驀地，其中一隻螢火蟲，卻忽然化作了一個絕美的女子。
　　她拔出了長刀，就在一群群螢火蟲的圍繞中，翩然起舞。
　　
　　持刀的舞該是凌厲的，但她舞起來，卻是少了一分凌厲，多了一分不屬於人間的幽柔。
　　
　　我愣住了。不是因為看到了螢火蟲化作人型的這一幕而驚嚇，而是震驚於，那個甫化做人型，揚刀起舞的女子，是那麼的，美麗。

　　我的視線牢牢鎖住她的身影，再也抽不開。

　　「在下柳泉。五十嵐柳泉。姑娘如何稱呼？」j我開口詢問，也期待著，她會給我怎樣的回答。
　　她的名，該不會就叫做螢吧……

　　「你……是個武士。」她收了長刀，很肯定地這麼說著。
　　我輕輕地笑了，「我是。可姑娘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的眼神，是這麼告訴我的。」她很優雅地坐到一旁的大石上頭，語氣像是在陳述一項永遠不變的真理。「你的眼神，是看盡了一切的生死無懼的人才有的。」

　　我跟著坐到她的身旁，但鑒於男女授受不輕的禮儀，我仍和她保有一些距離。「姑娘還沒告訴我妳如何稱呼？」
　　「我姓紫垣，無名。」她揚唇微笑，笑容淺淡，我卻看得，癡了。

　　「人皆生而有名，姑娘怎會無名？」我臉上笑意更深，話語中有著細微的調侃。「我原以為，妳的名字會叫螢。螢火蟲的螢。」
　　「你，剛剛都看到了？」聽到我這麼說，她微微訝異。

　　「是阿。」

　　「你不怕麼？畢竟我不是人類。」

　　「呵，有時候，人類才比較令人害怕。」我說話時微微斂去了笑，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因為在那一瞬間，我腦中浮起的，是我這些年來，刻意遺忘的，不堪的過往。

　　「妳又沒回答我了，為什麼妳無名？」
　　「我原本是巫女。自我成為巫女的那一刻，我便捨棄了我的名，和我的一切。」她說著，神情淡漠，「因為我原有的名字，背負了太多的污穢。」

　　「污穢麼？」笑容正式從我的臉上消失，我低聲說道，「總比罪惡來的好罷。」

　　「這話不適合出自一個身為武士的人，五十嵐大人。」
　　聽聞她喚我五十嵐這個姓氏，我身軀輕微一顫。
　　那些過往，朝著我席捲而來，我幾乎抑制不了。
　　
　　「叫我的名字就好。五十嵐這個姓氏對我而言，太沉重了，我其實不配擁有它。」我的眼中，無法自抑地，出現了濃濃的痛苦。「原本是巫女的妳，為何會變成螢火蟲？」
　　「因為，我根本就不適合當個巫女，我只想活得絢爛，活得再多像自己一點。」

　　「再多像自己一點……」
　　
　　她悠悠望向天上的那一輪圓月。
　　我的視線也跟著上移。

　　今夜的月亮，是那麼圓滿。
　　月散發出來的光輝，皎潔到，似乎不曾沾染過一絲一毫的人間罪惡。
　　任憑這世間怎麼污濁，怎麼充滿罪惡，怎麼無可救藥，它都只是自高高的天際，俯瞰這人間。

　　對這人間，它只是冷眼旁觀。
　　
　　所有的罪惡，對它而言，全都只是過眼雲煙。

　　因為，它是恆久的存在呵。
　　人的一生，不過短短百年，可月呢？亙古以來便不曾消失的月，在它存在的這期間，它都看見了什麼？

　　是不是悲歡離合？
　　或是生離死別？
　　或愛恨情仇？
　　
　　還是恩怨？

　　癡迷不悔的執念？

　　還是血腥罪惡？

　　狂妄地自比為神的愚蠢？

　　是否，它也看見了，手上全是血腥的我？

　　我搖了搖頭，不願再想這許多。「我也希望，能活得多像自己一些。」
　　她將視線移向我，微笑著說道。「柳泉大人來這兒，是為了採藥草，拯救你的村子罷。」

　　「妳會讀心？」
　　「我會的不是讀心，是另一種我自己也無法控制的能力。」她止住了我未出口的疑問。「什麼也別問我，因為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走罷，正好我醫術不錯，也剛好我能救你的村子，染上瘟疫的人撐不了多久了。」
　　說完，她轉身想要離開。

　　我突然感到惶恐，莫名地惶恐。
　　我怕她會離開我，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於是我伸手，拉住了她。「然後呢？妳會離開麼？」
　　「我從那裡來，就該回到那裡去呀。柳泉大人這話問得奇怪了。」她微笑著轉頭。

　　「別走。」我深深地望住她，眼底的情感強烈而直白，我不想隱藏。「紫垣姑娘，別離開我。」

　　「別擔心。在我有生之年，我不會離開你。」
　　
　　我擁她入懷。
　
　　我真的怕。

　　怕終有一天，她會離開我。

　　
　　我擁著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緊了。

螢火‧完

淚落成焰，滴血天荒。　http://blog.yam.com/user/myself92254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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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02 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