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0 《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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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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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樓主發表於: 2007-07-11 03:5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10 《磨》

《磨》

風和的午後。

百妍競放，草木吐芬，涼亭畔一孤影獨坐，睨看滿園萬紫千紅，等待一個人的到來，皇者霸氣無遮無掩。

「咳…咳……參見禍皇。」身未至聲先到，寂寞侯腳步輕如魅，帶著一貫的咳音姍姍踏來，蒼白的面容端著幾絲困惑。

「軍師，汝可來了。」一睹來者，六禍蒼龍斂去皇者威肅，換添幾許親和，語音隱隱帶笑。

「是寂寞侯怠慢，讓禍皇久候。」微欠身，寂寞侯登上台階，卻見一張古沉名箏橫置亭央，心下頓時明朗幾分。「未知禍皇召臣至此，有何事交代？」

「軍師暫且緩慮，朕傳喚軍師別無他意，只是覺得軍師最近似乎四處奔波多有勞累，已有好一陣子未曾鬆懈片刻，才想邀汝共賞花景，稍作停歇。」

「禍皇體恤臣下之意令寂寞侯十分感沛，但皇陵工程正處關鍵，臣有前往探視之責，禍皇美意臣心領了。」垂首淡咳兩聲，寂寞侯語竟再行一禮，便要退下。

「讓軍師忙得連一盞茶的休憩時間也嫌奢侈，想來是朕這名君主失格了。」不慍不躁，六禍蒼龍輕輕撣袖，語氣微挾幽嘆。

聞言，背轉過的身子復旋回原處，寂寞侯暗喟，徐徐走向六禍蒼龍。「謝過禍皇，臣卻之不恭。」

朗笑數聲，六禍蒼龍喚來一名宮女，端上早已備妥的佳餚，勸進寂寞侯三杯薄酒後，就著微醺興娛，便開口道：「朕聽聞軍師曾與素還真在此撫琴對局，不知朕是否有此耳福一聽軍師琴藝？」

「這…咳咳……臣之琴藝碌碌，恐壞了禍皇雅興。」

「耶，軍師忒謙了，文武冠冕寂寞侯，自是文武全才，琴藝當不在話下。」復飲一杯，六禍蒼龍興致高昂，紫瞳烜烜。「朕已備好紫檀琴，望軍師勿再推辭。」

「……咳…好吧。」明知六禍蒼龍心中掛懷為何，然對方不言明，自己亦無立場先行揭露，搶白解釋徒顯心虛，何況，許多事情並非解釋就可解之。

寂寞侯摩挲了下黑玉扳指，慢條斯理踱至紫檀琴邊，指尖勾托撮抹，奔洩一曲鴻飛破雲霄。

蔥白細瘦的指節賁如鷹爪，拉扯出的琴韻轍響如雷、激越似濤，震撼的音律不住由那十指根骨躍動而譜，六禍蒼龍瞇起紫瞳、摒緊呼息，戒慎地注視箏面上的十指錯落，彷彿深怕錯失任何剎那間的精采──絃斷，或，指斷。

曲罷，絃完整、指完整。六禍蒼龍攏了攏眉峰，未及釐清心中一閃而逝的遺憾所為何來，下一刻已擊掌稱好。

「好，真是好，朕實無看差，軍師琴藝果為一絕。」

「是禍皇謬讚了，咳……」

「聽罷這曲，朕倒生了一問，軍師擇取此曲的原由何在？」

「臣實無深意，純粹是感覺凌雲壯志之曲格外與禍皇相稱。」指腹壓捺箏絃，透過絃線仍可感應到適才顫顫然的餘波。

「哦？」微詫，六禍蒼龍起身靠近古琴，立定寂寞侯身後俯瞰那雙玉白。「然而聽著軍師的曲律，朕腦中浮現的卻非紫耀江山，雖然……同樣激人熱血澎湃。」

「這是自然，撫琴者與賞琴者並不總是同調。」

「儘管如此，朕猶頗感惋惜，非是知音人。」繞過寂寞侯，六禍蒼龍踅至箏側，長指搭上箏緣。「軍師不好奇朕腦中所現嗎？」

「好奇有之，探問卻非臣所當為。」

「軍師謹守君臣之份，甚是令朕欣慰，然若軍師欲為詢問之事，朕亦不思隱瞞。若無寂寞侯，便無今日的六禍蒼龍。」

「咳…咳咳…寂寞侯之能只在輔佐，非在操控，禍皇的霸業實非一人之功。無論誰說了什麼，存在的事實單憑言語無法推翻。」

「哈哈…存在的疑慮又何嘗不是？」

「臣冒昧，禍皇之疑慮何在？」

「聞軍師妙手雅樂，朕腦中浮現的卻是軍師曾提及的最後那名敵人，他的目的、他的手段，他可能的……面容。」

鏗聲亮，絃線應聲而斷，銳利如刃割劃寂寞侯能避未避的指節，傷口之深竟幾見骨。

「軍師可有大礙？」溫慢問道，從容姿態依舊，狹眸瞬也不瞬地盯著怵目傷口。

將傷口掩於袍袖內，寂寞侯輕應：「臣無礙，只是小傷，請容臣下告退。」

「准。」負手於後，背對寂寞侯，六禍蒼龍淡眺亭外遠山綠嵐捲雲，低道：「若有需要，朕之太醫候傳，軍師毋須與朕客氣。」

「多謝禍皇……臣方才思及，禍皇今早與素還真之會可有談出什麼結論？」

「縱然舌燦蓮花，也不過是挑撥猴計，委實讓朕失望了。」

※

是夜，寂寞侯燃上油燈，就案執冊夜讀，受傷的長指被密實地敷以傷藥，用白色紗布包紮捆繫嚴妥。

他卸去冠飾，任一匹灰緞傾洩，僅於中末部分以髮帶隨意攏緊，幾綹逃過髮帶束縛的青絲隨夜風拂盪。

他嘗試集中精神讀冊，無奈翻覽幾頁便感徒勞，索性擱下書冊，心思一直兜在今日六禍蒼龍設席一談的用意上打繞。

行至茶桌旁，替自己酙了杯溫茶，寂寞侯半掩黯眸，若有所思。

六禍蒼龍的焦躁與動搖日趨明顯，在不久的將來，甚至可能成為他誅除自己的理由與動機。早在應諾六禍蒼龍出仕輔佐之際，他便料想過今日這等場景，只是，比自己原先設想的進程要快上許多。

掩脣低咳不已，寂寞侯按壓揪緊的心臟，抖顫著捱撐過窒息的痛楚，冷汗滑落額際順沿頰骨滴落，他微喘著氣，凝視著掌心那灘血漬──自己的病情惡化速度，亦遠比預想的快速。

當時限的腳步催逼得愈急迫，他就愈感急待處理的事項有增無減，一件復一件接踵紛至，而有限的時光不允許自己將之拋擲於可預見的衝突上。六禍蒼龍的疑慮並非盡數源生於他的天性，這段期間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皆可增加他產生不信任的合理度，然，自己真該為此而於他前自我剖白，以消弭他之疑慮嗎？

這回解釋，六禍蒼龍必會採信，卻不能抱保證日後的每一回皆能如此。對於權力的追逐，猜忌總伴隨而生，寂寞侯縱有操運之能，也扭轉不了人性中原始的成分，更遑論，六禍蒼龍的疑慮也非全屬虛妄。

他是他的一顆棋，而自己是壓制他的另一顆棋。自己的盤算有朝一日終要搬上檯面，他卻以為，在這之前，雙方至少能安度互相利用的日子。

六禍蒼龍的躁動卻崩搖了自己這份自信，是他錯估了什麼？

以溫茶潤喉緩和咽間因咳嗽不止所引致的難受，寂寞侯暗忖多思無益，便捻熄油燈，舖好床蓆，脫卸外袍褪去鞋襪，正縮腳上榻時，門外傳來不規律的腳步聲。

遲疑了會兒，寂寞侯裸足點地，趨門查探。門扉甫開，一陣濃郁酒氣隨即撲鼻，六禍蒼龍臉頰微泛醺紅，正巧與開門的寂寞侯對上眼。

後者一愣，詫道：「禍皇？」

「軍師已熄燈夜歇？朕來得不是時候。」

「禍皇，」喚住顯有離去打算的六禍蒼龍，寂寞侯側身讓路。「更深露重，請禍皇先入內。」

重新點燃油燈，寂寞侯奉上一杯清茶。「近來禍皇似有他事擾心，但酒乃穿腸毒藥，禍皇當保重龍體。」

「再如何珍重，亦換不回割捨的另一半壽元。」

「臣以為，禍皇彼時已有所覺悟才是。」

「朕確有覺悟。」無論是折損的壽元，亦或贖罪岩上的受辱與苦刑，為圖霸業，他嚐之無悔。「但未必然不曾感到可惜。」

「這便是禍皇深夜來此的目的？」

「軍師言差了，除非軍師能掌握朕一半壽元的去留，否則何出此言？」

「是臣會錯意，誤認禍皇執意尋一答案。」

「若是，軍師可有解答？」

「每殺一人，禍皇氣運便減一分，久積自損壽殃後。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禍皇成就霸業之路，勢必要付出代價。」

「軍師所言朕明白，但朕所掛意者，非是早已釋懷的結果，而是結果作為一種過程，其所導向的滅亡之途。」若然折壽是邁向理想必付的代價，他縱有躊躇卻也心甘情願，但一旦他的犧牲換來的不只是他的江山，卻是有心人的一步棋，他將不得不為此反動。

「禍皇以為敵方誰有能耐利用這個結果？」

「軍師暗示的最後敵人如何？」

「咳…咳咳咳咳……」一個岔氣致使寂寞侯低咳不休，他彎俯下身，將正對六禍蒼龍的顱面轉向他處。

「軍師身體微恙，理當好生修養，明日早朝就毋用出席了。」

「不…咳咳……」

伸手輕撫寂寞侯弓起的背脊，感到對方須臾間架起的防備與僵硬，六禍蒼龍若無其事地自懷袋內掏出一罐黑瓷藥瓶。「這才是朕深夜來訪的主因。」

主動執起寂寞侯傷指，六禍蒼龍一邊拆解染上些許藥膏的澄黃繃帶，一邊輕語道：「輕忽小傷易成大患，況且，依今日朕親眼所見，軍師傷口太深，敷用尋常藥膏難在短期內癒復，於是帶來這罐傷藥，這是人形師幾年前替朕搜羅來的奇藥，朕曾用過一次，效果奇佳。」

「不用麻煩禍皇……」見六禍蒼龍似有意替自己抹塗傷藥，寂寞侯婉拒同時亦欲抽回傷手，不料六禍蒼龍掌握的力勁甚是強韌，致使他傷手無法抽退，另方面他亦為顧及他情面而未執蠻地硬要抽手，因而手掌便這麼牢牢地被箝錮於六禍蒼龍手裡。

假如六禍蒼龍橫得下心拋卻自己可能為他帶來的利益，那麼在玉石俱焚之日到來前，他隨時可以輕易地粉碎自己，然而他做不到，所以自己此刻猶安然活著──策謀將來的反目。認真論起，他與他的關係，由初時便建立在極其微妙的平衡點上。

「朕來無妨。」拆掉紗布，綻露翻肉現骨的傷痕，上頭裹著一層黃黃綠綠不知為何物的藥膏……看來，他的軍師身懷治國之才，卻很不會照顧自己哪。

淡哂，六禍蒼龍審視了下傷口，續道：「藥與傷口幾乎貼合，用紙擦拭怕會刺激到傷口。」

意識到六禍蒼龍言語背後的動作，寂寞侯失聲道：「禍皇，別……」

訝呼之際，指節已被六禍蒼龍嘴內溫熱的腔壁包覆住，軟信舐舔去指上殘存的藥膏，在碰到傷處時還刻意放柔了舔吮力道。麻癢的溫濕感逗引寂寞侯心緒波波失律晃蕩，他勉力鎮穩下意外慌亂的心跳，別開與六禍蒼龍對焦的視線。

舐去藥漬，將傷指放入清水中清洗數回，六禍蒼龍細心地替寂寞侯重新敷塗藥膏，復包紮完妥。

「好了，希望這個傷口不用多久就會好。」別具深意地說完，六禍蒼龍起身走向門邊：「時間也很晚了，軍師就好好休息，不用送朕了。」

「謝禍皇，咳……」掩緊門扉，寂寞侯背抵門柱，輕閉長睫。

翌日早朝，神鷹眼七傳回素還真預備攻打糧倉的消息，六禍蒼龍堅持護守糧倉一途，寂寞侯與之妥協。

步出正殿外，寂寞侯仰望清澈蒼穹，吁出一口白煙。

六禍蒼龍不再甘作手中棋，他與他仍在同一條船上，彼此伺探，在互相利用殆盡的底限之前，搏取反制對方的先機。

塵煙漫漫，朦朧了寂寞侯的視線，朦朧了他與他的未來。

一切似乎澄澈了，卻更模糊了，那遙遠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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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擇,永遠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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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1樓發表於: 2007-07-11 04: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兩人的關係果如大家所猜想!
也同劇中隱隱現出的關係一般!
他們彼此站在一個看似很微妙平靜確是有些暗濤洶湧的點上!
六禍似也明白那最後的敵人是誰...
望小d取的這個篇名...用意就是這裡...!
〝磨〞...直到最後一刻!

咳~禍皇~~其實你也可以泡浸溫水中再擦去麻...
看到這段,不禁想他們的關係的確是叫人覺得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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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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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2樓發表於: 2007-07-11 23: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蓮安
阿六不明白也很難吧
阿素都點這麼明了
嗯啊，這兩人的關係很微妙
就我而言，想像阿六在利用寂仔之外動情很容易
但反過來就有困難，至少截至目前為止
我還是無法想像寂仔對阿六動情的模樣
也因此，這篇裡頭，搖擺的是阿六卻不是寂仔
但阿六其實並沒有太多這樣的"自覺"

說實話，我為寂仔感到憂慮
"磨"的意思確實如小蓮所說，但原本我想用的篇名是"耗"(笑)

至於能不能浸泡溫水再擦
一來是我覺得除非等到藥被溫水融了才有可能擦而不痛
否則擦拭的力道再輕也比不過用脣抹除
二來就算阿六真想到這個方法也不會這樣做^++++^
感謝小蓮的回文及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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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10 《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