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5 且待冬盡栽桐時 0~2，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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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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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7-11-13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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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5 且待冬盡栽桐時 0~2，7F

且待冬盡栽桐時

引子　青燈

青年略顯生疏地駕著牛車，沿鵝蛋石鋪作的小路顛顛而行。
路旁栽了成片的竹，春雨打后的竹林，撲面而來是混合青草香的泥土味。春夏之交，筍冒出頭來，安然長著，絲毫不見有人挖掘的痕跡。
竹林靜得連空氣都又涼薄一些，惹得青年本就忐忑的心思更懸著讚嘆起來。幾里之遙那自家定居的小鎮，土瓦灰墻，推窗只聞市集的吆喝、酒樓的攬客，哪得這般鮮綠飽和的艷色，和風過枝搖的寧靜。
然而懸著的心，任它舒適宜人，還是懸著的。

鎮上的人都知道，郊外建著一座桃源般的宅院，宅院裏住著生得漂亮的男主人，卻從未聽聞這圓環狀延綿數里的竹林。它幾乎一夜而起，夾在喧嘩世界與幽靜宅院之間。林間別無生物，林外交界處卻是螢蟲聚集。夜幕升起，但見螢蟲飛舞，黑夜下的竹林直直映成青綠色，怎不教人不寒而慄。不久，鎮上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便是那句「這真是人類做到的麽？」
想到此處，青年不禁打顫。
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麽害怕了。上一次是什麽時候？對了，那時他只是不懂事的娃兒，只知道從西面湧來很多吃人的怪物，死了很多人。於是他們丟下燈籠店，收拾包袱往東逃，途中受了軍隊引道，打個轉彎，就湊合在南邊這個小鎮住下了。
後來，戰爭結束了，那宅院裏冒出些面善的官兵來，給鎮上的人發放糧食和銀兩，他們家這檔上才做回自家的燈籠生意。
再後來，那宅子變得靜了，不再有官兵，也不再有鎮民隨意靠近。有人說，宅院的主人回來了。還有人說，宅院的主人回來后就一直呆在宅子裏。人們天天議論著宅院裏的男人，關於他究竟是人是妖的問題爭論不休。時間久了，大概是六個字的稱呼複雜了些，人們給那男主人簡稱作「宅男」。
青年斜坐在牛背上，伸手摸了摸板車上白布頭蓋著的貨物，背脊又是一陣涼——下這種訂單的客人，大約他……真是那傳説中的妖了吧。
甩甩腦袋，故作鎮定一番，青年坐直了腰板。管他人也好，妖也好，就算是人妖……接了客人的單子，就要把活干好。何況這家公子出手頗爲大方，若是給做滿意嘍，興許就添個闊綽的常客了。

穿過竹林，郊野上零星是幾棵自生自滅的果樹，引得雀鳥覓食而來。
又是數里之路，植木有了人工栽植的跡象，路邊多有矮小的花枝。大約是時令未至，尚不見花苞，青年識不得是什麽花種，有些悶悶。走過鵝蛋石的小道，景色漸漸聚攏一處，然後眼前憑空立起一道牌樓來。
便是到了。青年這樣想著，從牛背跳下來。他從懷裏掏出紙條，擡頭往牌樓上一字一字比對。字是無錯，可該如何招呼呢？
「請問，姓莫的公子是住在此處嗎？」話剛出口，他就發現問得忒傻。
正懊惱之際，牌樓内悠悠傳來主人的聲音，帶著幾重翻折的混響，很是好聽。
「請入内吧。」
青年手中牽牛的繩索一緊，卻突然心念一動。他探頭往院内張望，當下臉一陣熱。他在附近找了個樁，把牛拴上，卸下車來自己推了進去。

院中空無一人，生活講究的，大約總是需在屋内好生整一番衣裝。於是他立在院中屏息而待，目光如炬，四下觀望的神情簡直把眼珠勾了出來。
穿過題上「心築情巢」四個大字的牌樓，青年倒也頓悟爲何世間能有被稱作豪宅的事物。眼前這座佈置典雅的庭院中，打磨光滑的白砂岩在細草零花間，鋪成曲折交錯的小道。小道邊，花枝修得錯落有致。與人齊高的枝條下，幾株矮木簇擁在旁，色彩各異的繁花仰望著枝頭幼嫩的青色花苞。
青年心中説不清的熱烈，胸中激蕩的情緒正欲脫口而出，腳下卻早一步被石階絆倒。
「哎喲！」讚嘆於是換作結結實實的一聲哀嚎。
鋪作小道的白砂岩紋理細膩，極淡的米黃色來自光影的投射與交曡。平整的石面竟是一塵不染，真切冰涼的觸感在手掌間蔓延開。
也不知是否因爲石板的寒涼，青年只覺身上一陣哆嗦，若有所應地擡頭，只見一雙綴著珍珠的水色絨布鞋，伴翩翩白衣，無聲滑步而來。
「雖是春末，傍晚卻也露重，小兄弟莫在這花草間給寒氣侵襲了。」
不及望見相貌，清泠溫柔之聲已然飄臨，緊隨其後，是一把精雕烏木摺扇，扇骨上仿若活物的火鳳直直向著青年那一對聚焦其上的眼睛。
青年竟如痴了，伸手就去搭上指在鼻尖的扇，下一秒，那伸出的胳膊被一股莫名之力擡起，順勢就此拎起了整個身子。
「想來該是我定的貨物送到了。」
循聲望去，迎面就是來人無拘謹的舒心一笑，青年頓感心中一片暖意，三月和煦的春風亦不過如此。
這便是傳説中的宅男了——面如妙齡少女，態若隱世高人，舉手投足間盡是貴族氣質的優雅男子，青年覺得這已超越了自己的認知範圍，只能選擇全力以赴記住眼前人的相貌。
主人應是一身居家簡裝。細如柳葉的眉，與水中淩波般一雙明眸，姣好的容貌下，一襲白衣綴著藍色綉花在腰側，垂落在無塵的白砂石面上，水藍薄紗依風揚起。手中長扇拈至半開，見得扇面上筆鋒纖細的密草花蝶。黑檀木般的長髮由藍色髮帶在頸后隨意綁起，甩過兩邊肩頭，垂至腰際，順直如絲。
只一眼，已是驚艷神情凝結不化。
「小兄弟？」
主人試探地問，顯然對來客的反應並無詫異。他擡扇在青年眼前一晃，勾來跟隨的目光，隨即旋腕一指，果真將青年的目光引至身後板車處。
青年恍惚回神，手忙腳亂地跑回車邊，險險又為石面的光滑而跌倒。
「莫……公子！」他聽著自己的聲音仍是鎮靜不下來，有些氣惱，「這……這是您要的貨，來驗驗罷。」
「嗯。」主人撥指合扇，又是滑步過去。待青年快手一扯，掀開的麻布下端正擺著個架子，上頭挂滿翠色綢紙糊作的燈籠。青年挑出一只，提在自己胸前展示。
此時再見這些顔色詭異的燈籠，青年不禁滲出冷汗了。是了，自打他進這屋，見這人，早先的懼怕如同失了憶，完全消退不見。這豈非故事裏妖物魅惑人心的本領！
「莫……公子！」其實，這青年自小就被娘親叨念心直口快，「你該……該不會是妖吧——」並且通常說完最後一個音，才猛然發現說溜了嘴。
氣氛變得古怪。雙手捂嘴的青年紋絲不動盯著走近之人。那沒有握扇的手，極緩慢地伸向他，任他驚恐無措瞪直了眼睛，也不見停頓。他只覺眼前隨時會幻化出一只青面獠牙的惡鬼，當下腦中一片空白，身體早已脫離控制。
寬袖下的璧手伸到他眼前，倏地下落，撫在燈籠上，細細端詳起來。
青年尚不及反應，暖如春風的聲音又傳來。
「你若希望是，那便是吧。」沒有怒意，卻似乎有笑意？
我當然希望不是，他暗自嘀咕。
主人屈指一彈，翠色燈籠内刹那間火光跳動。青年失聲大叫，手下一松，燈籠眼看就要往花花草草處砸下去。那邊白色衣袖一揮，不及眨眼的功夫，燈籠已安然提在白衣主人的手裏。
嫩黃光點跳動在翠色燈罩下，映在院中二人眼裏的，自是一片青光。
「不錯，」那好聽的聲音讚嘆道，「正合我意，小兄弟，你家的燈籠做得真好。」
青年有些汗顔，這樣的顔色，也只在這家賣得出去了。
「莫……公子！天色不早了，這些燈籠……」
「都挂上罷，」略頓，又補上一句「動作快些。」

沿白砂岩小道前行，院中陣陣花香撲面而來。
石階盡頭處平鋪起一片高臺，高臺中央栽植了一株梧桐樹。石雕的華麗燈柱立在高臺邊緣，燈柱上原先懸著的紅色燈籠被撤換下來，挂回身後的架子上。
這燈籠骨精瘦細緻，削片打磨平滑圓潤，對弧亦是工整。
「名家之作，當年自江南購得。唉，年代畢竟久了。」
青年也覺得可嘆，手中忙碌之間，忍不住回頭多看那燈籠幾眼。
高臺之後的石道變得很窄，大約容一人通過，他估算小道甚至達不到燈架滾輪的寬度，只得提一口氣，把架子扛上肩。
這條小道伸得筆直。在被細草隔開的庭院深處，是一座佔地寬闊的尖頂平房，古樸淡雅的風格中，有一絲不屬中原的異域之美。白玉石的門柱之後，柔韌的紙糊在紫檀木雕作的門壁與窗櫺，純白無色。
青年撐著竹竿，支起的翠色燈籠在門柱前無規矩地搖晃，他看得出神，滿眼翠綠色彩讓他又冒出一個問題來。
「公子，可否請問您爲何要選這種顔色呢？」
主人應是預料到有此一問，無驚訝，無責備，也無閃爍的言辭巧避，他只是將摺扇抵在胸前，閉目一聲長嘆。
青年當下窘了，雙手擺作受力彈回的木棒一般，「若是問到您的不便處，真是萬分歉意！」
「倒是沒什麽不便，只是……」俊俏的面容上，細眉無奈地耷下，變換出一臉憂鬱的神色。
「此事説來，應是我的氣量小了。」
主人拈指開扇，輕搖胸前，領著青年走向他處。
「你可知曉，那竹林的妖鬼之說，非但不曾嚇退你們鎮上那群孩童，更成爲他們結伴探險的首選。」時值春日，舒適的微風晴朗之日，孩童們便三五成群，潛在宅院周圍窺視玩閙。「我想，該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於是在院外佈下迷陣，又購了些燈籠來。」
「於是公子取來這些燈籠……呃……嚇唬小孩子？」青年終于打心底認同燈籠的選色。
門廊在牆角處不緊不慢地轉向，弧形的長廊自房前向外甩出，長廊内側，細草圍開院中美景，長廊外側，是一片花團錦簇。
廊柱上滿是青籐糾結，迴旋而上，撐起的竹竿不得不撥開密集的籐葉，才找到挂鈎。
「小兄弟，你初到此地，感想如何？」
興許是栽滿植木的關係，這座宅院總比外面氣溫低些。青年拖著燈架跟隨在后，總不時抱臂摩挲一陣。
「舒適涼快，安靜得很，真不像是人住——」敏捷的大腦下達指令，雙手即刻捂住那更敏捷的嘴。這一頓，倒是讓小伙子心頭一轉，一個念頭蹦跳出來。
「哦，是說公子喜歡安靜。」文人雅士的心境雖體會不得，但他聼得懂最淺顯的意味。
主人聞言瞥去一眼。「簡單説來，的確是如此了。」
只是人隨世間風波，真正悠然的日子，又須在多少起伏曲折后方可得到。
世人皆謂平凡，卻是與生俱來者少有珍惜，懂得珍惜者多是求不得。一番掙扎摸索后，依然是世道中打滾，沾染一身風塵。就不知這運送燈籠的青年，未來又是屬於哪一類。
「換上這些燈籠，今後那些娃兒肯定不敢再來了！」連我都害怕得緊。青年拍胸脯做下保證，「公子可以盡情享受安靜的生活。」
「但願吧。」眼見后辈這般嚴肅認真的表情，庭院主人表面不動聲色，心中暗自誇讚他的乖巧。
在庭院中踱了一圈，回轉望去，漸起朦朧的暮色裏，泛青的燈光點點搖曳，將院中綠葉映得更鮮亮耀目，青翠欲滴。青與白，交織成一個清冷、死寂，又迷眩詭怪的空間。
主人合扇一拍，頗爲滿意地嗯了一聲。「效果十足，小兄弟，真是辛苦你了。」説著便從衣兜裏掏出幾兩銀，往青年手裏塞去。
「天色已晚，荒郊野地的，小兄弟還請快些回去吧。」
青年卻不思離去，似乎覺得缺了些什麽，眼巴巴看著即將告別的美人。
主人見狀笑道：「下回若有需要，還要勞煩你們家的巧手了。」
哎喲，他一拍腦袋，等的就是這句了，這才不枉他提心吊膽走一趟。欣喜之下，又與主人客套幾句，便離開了。

來時的路在昏黑夜色中變得詭不可測，空氣中漂浮起微如塵灰的水珠，一沾身，就迅速往衣内滲透去。青年取來原本罩著燈籠的粗布，隨意往肩頭一披，不敢多做停留。
他回憶著方才的經歷，雖是冷森森的氛圍，如妖的不可捉摸，細細回味，卻徒留春風拂過心頭，說不出的溫暖愜意。他揪著粗布捂在心口，仿佛緊緊護住這一絲暖意，夜風中發顫的牙停止了「咯咯」的響聲，握鞭繩的手加快動作。
走過鵝蛋石小道盡頭，青年牽動牛車一個轉彎，蔥郁的樹叢后，閃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影來。他定睛一看，男子身著玄衣，女子身背雙劍，二人皆衣飾不俗，看似富貴出身，於是急急停車，不讓牲口冒犯了路人。
玄衣男子見到來人，亦是一愣，他走上前來，規規矩矩就是一禮，著實把青年嚇了一跳。
「這位兄弟，請問，這沿路過去，前方可有人家？」
「哦，是有。」青年說著便回頭去望，指路的手提到半空，又垂了下去，「但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
「爲何？」
「這家主人喜歡……這家主人是妖怪！」他張手向前一抓，佯作面目猙獰的惡鬼之相，「吃掉你！這樣……」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多謝。」
又是一禮，玄衣男子領著身後女子直統統走了過去。被忽略了怪臉表演的青年有些受挫，豐富的表情也凝在一瞬。他竟然不怕！他竟然不怕！腦中反反復復，就是這樣一句話。
「哼！到了那兒看你怕不怕。」但是他們似乎不是前往探險的小孩子哦？
青年騎上牛背，忿忿準備上路。臨行時回顧身後，遠處的青燈依然刺目——

明日，頑皮的稚童因恐懼而不再吵鬧；而今夜，幾盞嚇唬小孩的青燈，又能避開多少世間嘈雜。

賣燈籠的平凡青年揚著鞭，離開了這片桃源。

[ 此貼被清音在2007-12-15 17:0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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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擇,永遠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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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1樓發表於: 2007-11-13 04: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撲~是清音的文章呀^+++^
又是一種鄉野奇遇的感受,彷彿小蓮就是那身在其中的青年一般,卻又不是!!

哈哈~(捶桌)
莫莫買來那幾個青燈,原來只為了嚇走小孩...
是說,傳言果真是幾分懸疑幾分詭異呀,竟然連妖怪都給形容出來啦XD
最可愛的莫過於那位青年,他毫無心機的話語,實在讓人不會去想怪罪他...
只不過那句〝你該...該不會是妖吧〞←差點笑翻小蓮^^"
莫莫也乾脆不做解釋,怎麼想就是什麼吧(哈)

唉...也是,人不染江湖,江湖自染人...幾只青燈又能避過多少江湖紛紛呢?

>/////<又看了篇好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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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7-11-28 04: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小蓮的回帖覺得好可愛><
那個青年沒準兒真的就是我們之中的某一個哦，就好像在劇中第一眼見到召奴那樣的感慨……

=-=發現自己真的很不會回帖，怎麽都覺得詞窮……
召奴在家裏退隱的日子呆久了，於是能煩惱的事情就只有燈籠的顔色和周圍的小孩了
所以說太宅是會對智力（？）有影響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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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7-11-28 04: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海之彼岸，日出之國。
這裡不曾有過桃花源，卻有滿院紛繁如雪的櫻。
湮沒於政局動蕩之下的沒落貴族，唯一可保全下，只是一片散盡人氣的空宅。
彼時，烏黑懵懂的眼睛環顧一周，伸手遙指後院成片的櫻。那是一處玩樂場，在粉色的世界裏，不需要別人，也可避開別人。
過去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少女一牽身邊的手，領年幼的弟弟散步櫻園時，心中只存一個念頭：當少年自林中步出，迎接他的，將是自己一手鋪成的前程大道。

章一幾時曾有執著

「前輩。」
躲在和風的門後，那人暗笑。
枝頭新苞，幾度化作根處春泥。不知哪一個百花齊放的季節中，他已到了被殷勤一聲，喚作前輩的年歲。只是那暗笑之人哪裏有前輩的自覺，如此尊稱，仿佛抛了個陶罐，灌注滿水，生生讓邁步不穩的人去頂住。
想到此處，他輕咳一聲。
雖是身處無人觀視的自家屋内，莫召奴略整衣冠，儼然對鏡擺出一副先天高人的神態。隨即又笑開。
先來聼聼門口這位後輩說些什麽吧。
「前輩，請你幫助太一。」
玄衣青年已在牌樓之外守了整夜。
這一夜的雨，平靜下一顆紛亂的心，卻攪動起另一段無波的思緒。真切期待，誠懇請求，當莫召奴覺得自己已將婉拒之辭用盡了，這位充滿正義感的青年卻説，他更加冷靜了。
因爲更冷靜，所以還能繼續勸説下去麽？
「人間江湖，前輩真能忘情俠義，隱遁於此？」
連詩號都替他搬出來了啊……青年果然功課到家，值得稱讚。
「造天計劃，三月浩劫，桃源邊境死屍遍野，製造武林多少孤兒寡母。前輩，如此情形，你能不動容？」
這般動之以情的持久戰，委實不是情義並重之人所能抵抗得了。有人悲怨哀嘆，那份隔絕塵囂之心，幾乎動搖去了。
「太一只求一個公道。」
唉……
非是他莫召奴無情，只是踏出這片桃源，又需要多少的信念。他忽而自嘲一笑，成了習慣的安逸，已是這樣不捨。
「前輩……」
真是執著的年輕人呐。
莫召奴記得，熟識的人群中，也總有幾個，執著如斯。

是不是誰都需要小小的固執呢？

樹幹上最高那一道被新痕替代時，除了知曉自己的身高又有進步，空宅中的公子也思考起這個深刻的問題。
前日君夫人悄悄將他拉入帳中，輕輕撫摩手背，說了好些心裏的話。
這對姐弟近年雖同居一處，卻少有親近。君夫人日夜伴於將軍身側，而其弟亦交於頗爲親近的一位尊貴夫人教養。總是錯過了不少談心的機會。
早年旁人便窺得君夫人的府邸上那位公子生得清秀，如今長大成人，更是俊美出衆，加之被教養得氣態優雅，謙恭懂禮，惹來衆多貴族小姐傾慕不已。
然而，君夫人畢竟了解那些看似恭敬的臣下們，是以何種目光在評價他們。
「召奴。」她喚弟弟的名字。
她的這個弟弟，待人向來溫和，她深知這只是保持距離的方式。所以見到疏遠多年的弟弟仍是樂於親近自己，不免有些感激了。
「召奴，」她握著手說，「將軍是有心要重用你。」
年初時，鬼祭將軍言語中透露要為君夫人的小弟行冠禮的意願，君夫人感念將軍恩寵，就要領小弟拜謝。哪知那位溫和的公子竟不假思索，一口拒絕。
君夫人爲此也多少受了些怨氣。
「前次之事將軍已氣消了，他體諒你只是小孩子脾氣……」
「姊上，這不是小孩子脾氣。」
年輕人還未來得及看懂世事，卻已知道，世間苦難衆多，源頭無非是當權者。
「是也好，不是也好，總之，將軍對你上心。召奴，我能做，只有創造機會，今後的路必須靠你自己。」
姐姐扣緊小弟的雙肩，仿佛僅是手中力度，便可最真實傳達對他的期待。
這一切，是否真正只為親人？
又或者，只是無法放棄的野心？
直至走出那個房間，本慾反駁的人再無任何言語。
倚著姐姐刻下身高印痕的那株櫻，迷茫的人開始思考自己的迷茫究竟在哪一點。
隱藏在繁枝糾結之間，波光粼粼的眼睛看到姐姐挽著男人的臂膀，離開了他們的家。

「你無事吧。」
俊美的臉上揚起笑容湊近來，噙淚的少女頓時羞紅了臉。
「沒……沒事。」少女不敢多望貴人相貌，擦淚的手藏進圍裙裏，慌忙點頭，連感激的話也忘了說，便逃回酒館裏去。
他目送少女平安入内，心中激憤難以平復，只得輕嘆一聲。正慾離開，肩上重重落下一掌。
「喲，這位兄弟，有沒有興趣喝幾杯？」
扭頭只望見咧嘴露牙的一張臉。小公子暗暗叫痛，哪有人是這樣打招呼的，一對眼睛沒好氣地就往跟前的鬍子大叔瞪去。
「別這麽兇看我，只是交個朋友嘛。我請你，走啦，進去啦。」眼見衣著華貴的公子無動於衷，咧開的嘴又補上一句，「你看，街上的人都還在盯你哦。」
空宅中的公子四下環視，果真停留不少看完熱鬧還不思離去的。
鬍子大叔得意笑了，大步闖進酒館。而那年輕公子，為避開聚集來的目光，也莫名其妙跟了進去。
街頭小酒館這種地方，教養優秀的公子畢竟第一次來，有些拘束。
鬍子大叔熟門熟路領他在一處角落坐下，吆喝幾聲，叫了酒菜。
大叔端杯在手，好不爽快地笑開。「敢對鬼祭將軍的家臣嗆聲，你小子怕是來頭不小吧。」
「欺淩弱小之事，本就世人不齒，出面阻止何須顧及身份。」
「喲喲喲……」鬍子大叔滿臉懷疑地看他，吞了一杯，「你說這話，該說是膽大呢，還是見識小呢。」
「我不明白。」
「誰人不知將軍有文詔在手，那權勢可是絕對的。他手下的人，哪裏是我們這等賤民得罪得起。上頭的人無端加稅，下面的人劫財搶人，都是常事。淚流了血流了，下一回還是得乖乖順著。」說罷，又灌了一杯，很是享受地張開嘴，噴著唾沫高喊好酒。
空宅中的公子不動聲色往後挪了一寸。
「你小子今後可要小心啊。」
「繼位文詔原是皇族之物，又因何為他所掌握。」
「爭權奪勢，歷史上可是密密麻麻的記錄，擺個天皇在上頭，不過做做樣子。你怎麽不喝呀，」鬍子大叔又往肩頭一拍，塞個酒杯在他手裏，「來，陪我干了。」
「如此殘暴之主君，受苦的是無辜百姓。」
大叔酒興剛起，當下愣了眼，再反應過來，一個拳頭輕輕砸上烏絲柔軟的頭頂。
「你小子想真多。你就看今日街上的那群人，只要遭殃的是別人，哪個不是站在一旁看好戲的種。」一杯下肚，酒氣更盛，「沒必要替他們想那麽多，活該認命一輩子。」
年輕的公子不贊同這般想法，卻又思索不出錯在哪處。
「如此説來，只要不讓此人繼續擁有文詔，就可以了？」
「喂喂，話小聲點，你這想法未免太大膽了。」
鬍子大叔左右看看，又湊近來，滿身酒氣讓年輕的公子不禁皺眉。
「也太幼稚了。」接著，又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飲到盡興，鬍子大叔踉蹌起身，不忘再往肩頭猛力一拍。
「今日喝得痛快。唉，就是口袋裏忘了帶錢，本來説好要請你的。唉……」不等對方反應，大叔回頭叫嚷一聲，「老闆！今天的帳由這位小公子付上，我要先走啦！」
「……喂！」小公子雖有最優雅的教養，然而面對如此情景，尚不知那人名姓的他也只能喊出這種稱呼了。
「啊對了，剛才那幫人管你叫……什麽來著？」鬍子大叔撓著頭髮，口齒含糊不清，「嗯，這個姓氏可不常見，在京都我所知道的，倒有一家，嘿嘿……」
「我是……」
「總之這頓多謝了，下次一定換我請，哈哈哈……」伴著無可忍受的刺耳笑聲，這位鬍子大叔終于離開了小公子的視線。
「還有下次……」

他下一次見到此人，已是遊子歸國的心境，在山腳下那片祥和安寧的樂園。
「此地依山傍水，為密林包圍，真是仙境般的一處世外之地啊。」迴眸一笑，風也清，云也淡。
「哈，這邊這位大哥，可是昔日京都街頭偶遇之人？莫召奴記挂在心。」水衣烏髮，執扇胸前，微微欠身，拱手一禮，比之那日，多少成熟的氣度。
「莫召奴，好名字，我是不懂取名字的含義，但聼著舒服就是好名字，哈哈哈……來，我先領你進去，城主還等著呢。」
「聽聞此地亦有一個名字，美好如天邊將落的紅日，可否說於吾聼？」

權勢、地位，有心人奪取之，無心人亦不得輕鬆卸下。
都是放不下而已。
莫召奴立於航向中土之地的船頭，擡首自問。

你，又放得下麽？

素還真眨眨眼睛，有些心虛看著提問之人。
他突然覺得自己肯定傷到了腦袋，怎會允許慈郎帶這個人來見他。
都怨慈郎那時誇大事實，聼得他一刻也不敢再對這個人有所隱瞞。
對，一定是誇大事實。這個人現下如此理直氣壯站在他面前，質問般的語氣，哪裏像會哭得那般慘兮兮的人。
「四弟所指的是放下什麽？」
莫召奴一翻手，摺扇應聲合攏，水藍色衣袖滑落下，露出敏感的細腕。再看那水波般的眼睛正半眯著，全然一副忍耐臨界的神情。
蒼天憐見，他滿懷期待與忐忑地被引入此處，看到的卻是令人幾乎崩潰的場面。原本好端端一個人，如今只有殘破不堪。屋中盡是苦澀的藥草味，紗布與綳帶化作最觸目驚心的一層衣物。偏生那人仍是不知苦痛，一臉微笑相迎，充滿笑容的灰白的臉，如同兩側垂落的淩亂的髮。
絲弦穿心般的痛隱在胸口，叫喊不出，又久久不絕。
而那樣一個人，竟在重逢的第一眼，悠然拉著他的手說：「放下一切，退隱去吧。」
怎能教他不生氣！
素還真憂心注視著眼前之人的表情變化，心念一轉，已有計較。
「四弟——」環住略顯緊綳的執扇之手，搬出殺手鐧般拖長的親昵聲音，白髮之人氣力微弱地把人往自己這裡拉。
莫召奴不忍見他辛苦，挪動幾步，湊到輪椅邊。
「我們兄弟倆許久未見，先坐下來敍敍舊。」
原來你也知道要敍舊。
莫召奴已是無奈，輕撩衣擺端正坐下，一旁素還真悄悄松口氣，開始思考如何進行下一步。

敍舊所在的這個地方，是寒食草堂，七指神相舒石公的私宅。
此處光照充沛，地氣甚佳。地熱傳至表面，湖水與土地都獲得了極大的能量。而氣候也是溫暖舒適，算得上一處療養勝地。
至於是素還真如何自引靈山消失，又如何被安頓在此，莫召奴不想過問。瞞過他所發生的一切，若是計，無非又是引他心痛到發怒而已，若不是，那便當作天神的庇佑，只是來遲了不少時候。
「見四弟完好，素某便是安心了。這幾日時常做些夢，夢到逃亡的那時候……」
輕輕的兩聲叩門聲，截住病人的話頭。藍衣的青年醫者推門而入。
谦和的青年頷首一禮。「四叔，父親該換藥了。」
「讓吾來吧。」莫召奴隨手將摺扇擱在桌邊，回身迎上去。
青年微微一笑。「早已為四叔準備周全，幾點細緻處，續緣詳細寫在紙上，四叔照做即可。」
幾年不見，這孩子越發討人歡喜了。手中接過藥罐的人這樣想著。
揭開層層紗布，精心照料下的傷口已是愈合大半，但仍是輕易就想像出最初皮肉粘連，滲著膿血的情景。連續的，斷連的，一道道必定留疤嫩紅色痕跡，直往莫召奴眼裏刺去，心一顫，手下換藥的動作更迅捷些。
「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上一回獨處，是在繁星落映的一片湖邊。湖的名字無人記得，因爲他們甚至記不得可有在那湖邊平安過夜。
記憶唯一清晰的，是在稍作休息的那湖邊，素還真一面為他處理暗器之傷，一面揉捏自己的肩膀。
「召奴，你好重。」他對傷患這樣抱怨著，可惜誰也笑不出來。
那時的奔逃，即使雙腳不曾沾地，他也會認真記下兩人份的重量下，每一步足跡的方向。
合上藥罐，再為病人穿衣後，莫召奴一手將順直的白色髮絲攏在其中，一手微蜷手指，撩起零散細髮，輕輕梳理。
「那時屠龍之計失敗，慈郎苦勸衆人歸降，惟獨四弟始終不願變節，致使天策真龍下了格殺令。好不讓素某擔心，無法安然養傷呢。」
挽髮之手稍有猶豫。
「三哥也該自我反省，留下了這般難題。」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吾多少友人因他而亡，一頁書前輩受困，三哥生死不明，也都是他的手筆。」閉目頓下片刻，再睜開時，已回復平日的溫和，「退一万步說，此等殘暴好戰之人，要吾奉他為主，將中原大地讓作他的練兵場，任由無辜百姓成爲他的後備軍，不可能。」
翻手扯下身後綁髮的藍色綢帶，將握住的銀絲纏繞幾圈，係好，鬆手。
再轉去正面一觀。莫召奴拿起摺扇往手心敲了一把，滿意道：「清爽許多，有精神了。」
「怎的把自己的頭髮弄散了。」素還真伸手要去整理披散的黑髮，卻被攔下。他握住攔在眼前，藍紗下的那雙手，似是止不住地感慨，「如今天下大定，天策真龍也因吸收化星星靈，性情逆轉，對你再無追究。四弟盡可回到居處，無人會去打擾。我這一番話，不知四弟可願聽從。」
「嗯。」
見回答如此爽快，素還真一時反應不及，但聼他「乖巧的」四弟沖屋外急喚幾聲。
「續緣！素續緣！」
青年驚慌入屋，以爲出了情況。
「趕緊把你們的包袱整一整，即刻隨吾回心築情巢。」
「這……」
此話一出，屋内呆愣兩人。
「既是無人打擾，自然比這個時常被人打擾的地方好。三哥需要靜養，吾便在心築情巢外立起謝絕訪客的警示牌。」
「素還真一身風塵，怎可擾了四弟退隱一方的生活。」
「追悼會都開完很久的人，何來一身風塵。」
青年立在門口，進退不得，只得強忍笑意，靜待兩人最後的結論。
「召奴。」輪椅上的人失了從容之色，眼神無奈地黯淡下來，「你分明知曉吾是放不下。」
水衣訪客摺扇輕擺，嘴角微揚，仿佛在說「早些承認不就好了」。
「三哥有放不開之物，召奴亦是同樣，且讓我為三哥分憂。」
素還真搖頭，他正是怕這一句。
「結義四人，或是五方主星，如今只餘你我二人。我是真的怕了。我只望四弟歸隱無爭鬥處，四弟是閑得住之人，院宅中一呆數年應是不成問題……」
「咳……」
「唔——總之，素某的確是無法安心。」
聞言，莫召奴緩慢合扇，垂目不語。素還真以尚未復原的手笨拙地推動輪椅，盡量向那人靠近。話到此處，他知道無需再言。
「如今事無大亂，召奴自當安然退隱。然而若是世局動蕩，三哥可否承諾，有所需要之時，及時傳信心築情巢。」
「這是當然。」
應答如此肯定，「信用」又能有多少？
素還真欣慰笑開，莫召奴輕嘆一聲，忍下揭發他的衝動。
「好——」
這是一場無驕傲價值的，僅憑固執的勝利。

吾答應你。

黑衣青年初聞此言，竟是忘了該如何歡喜。不曾斷絕的勸説之辭此時一旦停止，全然不知再回應什麽。
只聼折帶幾重混響的聲音再度傳出。
「吾將親自一會殷末簫，向他了解情況。」
「多謝前輩！太一就此告辭。」
青年深深鞠躬，興奮之下，轉身就走。
莫召奴正要留人招待，話未出口，發現屋外已是無人。
唉唉，一夜的等待，只為他一句應允，竟然也不等他出面迎入屋子，飲一杯茶，便離去得無影無蹤。所謂沒有半句廢話的可貴麽？
莫召奴把弄手中不曾染塵的新扇，頗爲讚賞地自語。
一刻也閑不住，是不是執著之人皆是這般忙碌。

推開裏屋之門，綴有珍珠的絨鞋踏上平滑的白砂岩。門柱以外的視野，那棵蒼色梧桐之下，花有血的紅，草有銀的亮。風吹起，云就散開，退顯出一片澄澈之藍，將純白砂岩照耀上一層極淺的青紫。
心築情巢的澄藍之天很小。擡頭去望，仿佛被牌樓、回廊與主宅圍鎖在院中。院牆之外便不再享有。
然而主人的水色衣擺摩挲在綴花密草間的小道上，窸窣聲平穩無變，一直移轉到牌樓下最後的石階。

輕靈之姿，一步，無悔。

[ 此貼被清音在2007-12-15 17: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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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影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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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4樓發表於: 2007-11-28 05: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在下愚钝,只知这里似乎是以召奴为主角的记叙,到底,是要讲什么样的故事呢?还真在召奴的故事里,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薄暮谢秋凉，织风入雨，一城桂子一品香。青衫连霜意，凭栏把酒，半分寒梦半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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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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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7-11-28 07: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滿足的看完長長的章一~
三個短短的問答很巧妙的隔開但又串起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事
非常有意思啊~
許多段落都很有趣，像是召奴對於前輩一詞反應
還有他急喚續緣前來等等。。。
不過最讓我印象深刻是素還真那句：『四弟是閒得住之人，院宅中一待數年應是不成問題...』
噗~這...這是說他宅...嗎?我也蠻認同的ˇ
(莫:水波動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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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7-11-28 20: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翠影依然：
其實私底下跟友人說的時候，我也不全然把它當作召奴一個人的故事啦=-=
不過究竟是誰和誰的故事，或者是不是還有另外的人=-=現在還不想提前說，請原諒我的任性吧><
只能說他現在暫時還沒有進入劇情主綫^^而重點又剛好放在他的身上……
至於素素，他必定是那位栽桐之人

TO 小稼：
那個對前輩稱呼的態度還是人家提點我的^^
當時聊起這個話題就覺得好可愛，召奴被別人叫前輩的時候會很黑綫的，他還那麽年輕貌美啊啊~（莫：後面兩個字就算了=-=）
召奴真的很適合宅在家裏嘛，即使是在臺面上活動的時候，估計也沒有比他在自己窩呆得時間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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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7-12-16 01: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涼潤晨霧之間，儒生站在宅院中心高臺上，向左有交錯矮枝，向右是碧草青苞，擡頭望去，紅色燈籠迎風輕搖。
高臺由白砂岩築成，對他毫無困難。他並指凝氣，在石臺中心開出一個圓孔，且有不斷向外擴張之勢。
雖是動靜不大，也足以引來主人觀視。
主人離他三步遠的距離止步，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被此人破壞，面目全非的石臺，直問他做什麽。
儒生扛起身後預備周全的工具，作勢要疏鬆臺下泥土。而另一處，正有一株待植的梧桐。
他說，栽下梧桐樹，就可免去鳳凰飛走的擔憂了。
主人笑話他，這樣的擔憂仿佛主人會在不可知的未來，行至某處，一去無回。
「四弟切莫胡言，」儒生焦急上前制止更過分的猜想，「小心一語——」
成讖……

章二停留之人

天荒山道，玄機門内，為阻禍龍亂世，甫重生的日月才子提劍以抗。
關鍵時刻，有人出手相助，夾帶朱雀之力的炙熱炎流洶湧襲來，盡化殺招。
這四人，都有響徹武林的名號，卻又幾乎未曾謀面。甚至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其中三人仍是無意識的軀殼，而另一個，對此處戰事全然無知。
現在，四人各懷心思，隨著塵埃落定，玄機門内一片寂靜無聲。
六禍蒼龍看著從門外茫茫白霧中走入的人，精於算計，並正全速運作的頭腦還是有些迷惑的。
這個人，以功体、詩號，及那最明顯易辨的俊美面容判斷，正是心築情巢之主，名聞遐邇的南朱雀。但是，他是哪裏冒出來的？
雙城之戰，長生殿與不老城各自經營，謀劃已久。梵天親入敵陣，不老城又以六弦之首坐鎮，靛羽風蓮策謀佈局。另有如襲滅天來這般坐收漁利者，及法門、武聯會這般伺機而動者。
那麽，他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與之相對，莫召奴的心中的，雖不得理清整個陰謀，單論三月浩劫，他卻也對眼前之人所扮演的角色有了七分認知。
然而他真正想做的，是無視長相兇惡的敵人，餘光所及之處，把頭頂小花的那人拎回心築情巢，將詐死之事，與三蓮化身，問個清楚明白。
感受到特別的目光，素還真有些懊惱和失落。
觀六禍蒼龍認真之貌，見識了他與談無慾鬥嘴之後，怕是再不會坦然忍受他與四弟重逢的對視。所以，只好先把這場群架打完，再作他想。
只有談無慾敬業地舉著劍，心存疑惑看著突然靜默的三人。他正直地認爲，打完招呼，就該繼續打架了。
朱雀星主看到月才子的神情，頓時領會，一出手，已是強招開啓另一場激戰。
旋扇如舞，腕臂翻轉間，制敵之招一一頻現。
六禍蒼龍從容應對，看准時機，散出一掌。莫召奴順勢而退，身後交替而來正是紫焰劍與冽月劍。三人默契極佳，攻勢綿密。只是六禍蒼龍也非易與，防守密無縫隙，尋不得可趁之機。

談無慾探得洞外日照之光，推算時辰，提示道：「天時已過，速戰速決。」
六禍蒼龍聞言，已知對方有脫身之意，隨即兇猛一擊蓄勢而發。
見此情形，莫召奴首先引動朱雀之火，身後日月才子輔以陰柔劍氣與雄渾掌力。三鳳齊鳴，剛柔並濟，沖天烈焰將御龍之招壓制無功。
強大壓力之下，六禍蒼龍被震退數丈。
只見他足下一踏，挺身承受餘半氣勁，穩穩站立。此時的六禍蒼龍已被激起戰意，心中期待化作眼中笑意，更是曲指以示挑釁。
三人不得鬆懈，屏息以待。
「再出招吧！」
此言一出，素還真突然覺得身邊急速冰冷下來。
唉——兩位，請不要太激動……
戰局再開，禍龍舉掌匯聚周身氣流。
素還真率先而出，擋下爆發的氣流。其餘二人左右牽制禍龍，而後撤離數步，再與素還真形成三角之陣，同時發招。
六禍蒼龍巧妙化轉三方之力，使其各自抵抗消減，隨即迅速擊出兩掌，直破談素二人。日月才子不及反應，雙雙受創彈出。
「此人有意針對日月才子，定然看出他們體力未復，久戰不利，必須設法離開。」
莫召奴心思急轉，手中飛扇與之周旋，拖延禍龍攻勢。
此時月才子揮劍再上，那頭水衣之人身形一閃，上前配合。六禍蒼龍擋下執扇之手，扣緊轉身，慾以此再擋下背後襲來之劍。談無慾心中一驚，劍勢急偏，利刃險險架在扇骨之上。
近身之戰，内力之爭，六禍蒼龍畢竟略高一籌，猛然發力擊退二人。
談無慾被震飛空中，素還真輕輕一托接應，伸手現出紫焰劍，再度雙劍合璧。
「是時候了。」
朱雀星主見時機已至，閉目凝神。頃刻劍流揮灑而出，正是王者之路名招再現。
明聖劍法與心劍合力攻向六禍蒼龍，禍龍雖嚴陣以待，卻是防備稍嫌不足，一時衣物多處破損，腳下亦不得不退而避之。
「快離開。」催促那二人退出門外，素還真不顧連番反對之聲，執意揮劍施以龍氣，迫使玄機門再度閉合。
轉身欲走，卻驚覺深厚有一股強大引力，吞噬洞中一切。而此情此景又一寸一寸與門外隔絕。
閉合之門，受困之人。
那石壁上浮起了數個場景，與現實重疊一處，無從辨別，只帶來清晰刻骨的恐懼。
仿佛此門即將封鎖全部的希望。
隨之而來，是一條血路，無處躲避，無人援手。
莫召奴焦急地喊出聲來。
有人及時攔下救人心切的他，生生推至身後。
談無慾思緒冷靜地揮出一道劍氣，直逼六禍而去。
無需言語説明，素還真並足一躍，借冽月劍勢使力，提劍急刺禍龍。
六禍蒼龍收勢御敵，室中強大質量瞬時消失。能量爆發之際，六禍再補一掌，素還真立時震飛而出，玄機門亦隨後完全閉合。
情勢變化之劇，令談無慾無暇應接，然而傷重之人仍是被穩穩接下，昏迷在水色的臂彎之中。
月才子擡袖擦去額頭的汗水，考慮到該對同修作一番關心，轉過身去，不想正對上這樣的場面。
「情況如何？」一陣尷尬之後，他遠遠站住，厲聲問道。
不想俯身關切之人竟與昏迷之人一樣，沒了反應。
這又是在發什麽呆，莫非要當場檢驗這只是胖了還是瘦了麽？談無慾突然迫切渴望能扶上一面墻。
「喂，莫召奴。」
那人恍然擡頭，將玄衣人與門上所繪圖形映在眼中，一個略帶欣慰的聲音在心中自語，這裡是玄機門，非是當年的引靈山。
然後他終于讓月才子得到了久候的答案。
「傷勢嚴重，先離開再説。」
意見一致的兩人瞬間化光消失。

將素還真送至定禪天，莫召奴也見到了淨琉璃菩薩與大戰之後的一頁書。
梵天自是不用多說，問候幾句，身為後輩的人將玄機門戰況一一道明。
而菩薩與莫召奴亦有一面之緣。
當年得知梵蓮植於靈池中，吸納天地精華時，閉守家門的南朱雀難得出行一次。猶記得那日對失信之事氣惱不已的他，卻如何也不能與一株無知無覺的蓮花計較，只好作罷。莫召奴立於池邊，久久不得釋懷。
枉費他鄭重地要求一句承諾，結果不知被人遺忘在哪裏了。
如今，遠遠看著被安置在床上的人，他深感任何事都是有慣性的，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萬萬不能慣之任之。
「素還真之事就有勞兩位前輩費心了。」最好是療傷的同時，狠狠批評一次。

回到心築情巢稍作休整，莫召奴決意再往玄機門一趟。
山道方至半途，迎面遇上的，正是意料之中的那個人。
六禍蒼龍昂首闊步走來。情巢之主悄然擡眼，與他對視一瞬，無喜無惡地移開視線，同時暗暗握緊手中摺扇。
二人皆是斂息而行，又輕易感受到對方的靠近。每一步踏出，都能瞬間轉化為退避之勢。莫召奴閉目不語，既然免不了氣流互衝之感，至少隔絕掉不順眼的那張臉，這樣就可以當作只是狂風過境。
靜默的氛圍，步伐仍在繼續。若教路人看來，必定嘲笑這兩人慢吞吞的性子。只是現在，應是無人得以靠近十步以内了。
擦身而過時，感受到壓逼而來，又平穩無波的氣息，各自心知對方並無出手之意。
只是腳下踩出的枯枝折斷聲，仍會輕輕撥動了綳緊的神經。
「先生請留步。」
這一稱呼，倒還是懂禮之人。
莫召奴再行數步，直到認爲已分隔了足夠的距離，方才停下回轉，微微欠身。
「原來是六禍蒼龍，莫召奴正欲再度拜訪。若非叫住在下，今日怕是就此錯過。」
「先生是在玄機門出手之人。」
莫召奴笑道：「仇敵相見，閣下也是神態自若。」
玄機門中一場拼斗，此時再見，卻絲毫察覺不出敵意，這個人究竟什麽盤算。
六禍蒼龍聼得懷有鄙夷的一句話，只是平聲靜氣受下，主動示好。
「先生視我為敵，我卻視先生為友。玄機門之戰實乃誤會一場。」
若非顧及敵對者的顔面，莫召奴當真會噴笑出來。他將抑制下的笑意掩飾作一聲輕咳，側身過去，依靠純淨的視野，挖掘更多對如簧之舌的耐心。
「吾對閣下無甚敵意，只是多少也有袒護友人的私情。閣下不妨看作是……一種偏見。」
六禍蒼龍走近一步，威嚴之聲多些誠懇。
「吾重取肉體，意識清醒之刻，但見日月才子殺意騰騰，出手便攻。吾之反應，實屬危機中的本能。」
「所謂自保是麽？真是殺人的好藉口。」這樣的人，也的確是臉皮厚實到百攻不破，「莫召奴受教了。」
暗夜的林間，似有寒風撫過，加劇林中二人身上的涼意。
六禍蒼龍面對眼前翩翩儀表在外，卻屢屢言中帶刺的人，也不動氣，只將自己出手的原因細細道來，分析透徹。
聼他言下之意，日月才子名震天下，與之交手，生死關頭當無留手之理。而朱雀星主及時援手，正是免去他錯手傷人的局面。
一席話，合理動聽，全無破綻。分辨不出稱讚，感激，或示威究竟何者為上，好不巧妙。豈是一時之間所能圓滿。
只是他莫召奴既非中原領導者，亦無在武林道上一展長才之志。這番開脫之辭，說與一頁書前輩，或談無慾聼又如何？
何況傷到那個人，在多辯駁，對他也是無用。
「閣下準備已久的説辭，切莫浪費在莫召奴之身。吾所關心者，不過造天計劃、三月浩劫。」波光粼粼的眼睛倏然睜開，「若吾猜得不錯，閣下便是造天計劃的領導者——君。」
「是領導者，也是被欺瞞者。」
輕巧的兩三句，將造天計劃全部罪名，推到毘非笑的身上。莫召奴雖無表露，心中已是厭惡至極。
「僅憑毘非笑一人，如何滅得了南武林衆多派門。」
「彼時書、飛、仙三人亦受其蒙蔽，才鑄下此等大錯。」
「哦？」特意除去一人之名，是真不曾參與，還是有心維護。實在教人不得不浮想聯翩。
六禍蒼龍聼出對方心中疑慮，證言道：「劍確實未曾參與殺人之事。」
莫召奴一面由六禍蒼龍説明中分析要點，一面尋找插話的時機，不給對方絲毫喘息的機會。
「黑夷族大軍聚集玄機門，毘非笑身為族長，領全族欲奉閣下為主，這又如何解釋。」
「他只是急需一個靠山，當然，我並未應允他的邀請。」
「又爲何不懲治惡人？」水衣之人目光一凜，進一步問。
「吾念及昔日之情，給予他一次改過的機會。若他仍是一意孤行，不思悔改，六禍蒼龍絕不留他。」
越是完整的辯解，失了層層逼問的樂趣，越使人沒有聼完整的欲望。
情巢之主不願將時間虛耗在無意義的胡言亂語中，他只要一個定論。
「閣下若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何不將造天六人的名單公佈，自有人會查明真相。」
六禍蒼龍卻搬出爲難的語氣。
「名單恕我不能公開，」音高一調，神情堅定地說，「造天計劃為吾一手策劃，其間雖為毘非笑所欺，但脫不了全盤責任。其餘好友，也是受吾牽連。一切罪責，六禍蒼龍一肩承擔。」
若換作他處，這般演技，即使花許多銀兩，也不見得能看到吧。這樣想著，莫召奴決定出題挑戰一番，以期看到更精彩的演出。
犀利詞句質問著極天峰上出手之事，水衣之人一雙如波的眼睛緊盯僞善者的面孔，不放過任何表情變化。
六禍蒼龍如他預料地驚訝了，只是不知這驚訝之情，是否也在禍龍自身料想中。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唉……」面對指証，六禍蒼龍擺出一臉的懊悔，「那時只當他們二人與毘非笑有所勾結，吾一時錯判，釀成大錯。只盼二人如今傷愈，已安然退隱，六禍蒼龍方可安心。」
莫召奴搖頭嘆息了。
他恍然意識到，打從一開始，此人就沒有實言以告之心，而他也不曾對此人懷抱信任。
那麽徒然在此糾纏，真的是他獨居某地多年，空閒過了頭麽？
不思多言，莫召奴只問一句：「閣下要如何證明所言非虛。」
六禍蒼龍的儲備臺詞來不及說完，多少有些憋氣。他承諾道：「吾會邀約法門殷末簫，坦誠造天計劃，任何論處，六禍蒼龍皆無推諉之理。」
「那莫召奴拭目以待。」語畢轉身，不多看敵對者一眼，也不留有絲毫破綻。
六禍蒼龍注視緩步離去的背影，心中不免多了一分忌憚。

又是傍晚時分，螢蟲飛舞的竹林之後，孤寂淒清的小徑蜿蜒而去。
談無慾踏上月光灑下的那一道清冷，一路往盡頭那座宅院走著。
初時，腳步輕盈的玄衣人，只在路旁偶見幾株繁茂的野生果樹。而樂園卻正是以此為中心，棲息了許多鳥群。
再順鵝蛋石的小路深入，身邊疏木漸漸合為密林。但聞鳥鳴之聲，聲聲不同，不絕于耳。涼風時起，吹動林中枝椏簌簌作響，千般萬种的雀鳥也自林中飛散迴旋。談無慾想起此處地蘊朱雀之氣，又有那如百鳥之首的主人，不禁聯想到百鳥朝鳳的盛況。
小道旁栽了一路的矮株。時令未至，枝葉間不見有苞。以遠處果樹上花開燦爛之景作比，甚是冷清。然而談無慾自然明白，到那風聲蕭蕭的季節裏，它們便是唯一的風采了。
轉過最後一道彎，撥開低垂的枝條，心築情巢的牌樓便出現了。
談無慾在牌樓前略整衣襟，寂聲等待。
翻折了幾重混響的聲音就傳來，說：「請進吧。」

水衣主人站在和風居室的門前，等待僅有一次見面的貴客。
「既然到了門口，爲何不進入呢？」他對自院中走來的訪客這樣說。
「哈，」談無慾一聲暢快的笑，「心築情巢青光泛起，一片詭氛。未得主人引導，談無慾不敢貿然進入，以免發生意外。」
一句玩笑，使初識的兩人再無拘束。
莫召奴領客人踏入月彎的回廊中——這似乎已是他的習慣——慢步而行。
他對談無慾雖是聞名已久，卻無甚想法。他沒有探聽傳言的興趣，只是偶爾聼枕邊之人提起一些無關品性的瑣事。
「素還真的情況如何？」
「經菩薩一番探查，素還真三靈失其一，因而昏迷不醒。」
「這……」原以爲只需療養即可，聼得意料之外的答案，執扇之人一時驚詫。
然而深入思慮，素還真三靈之化，聚合之初便遭此傷害，散離一道靈識也是可能。
只是月才子接下來的話，讓他不由冷笑。
「推測情形，這一道靈識，應是六禍蒼龍最後一掌強行抽離。」
六禍蒼龍習得俱神凝体一事，早在日月才子復生之初，眼見識能龍靈識歸体之時，已有了判斷。若他有意扣下素還真一道靈識，也非難事。
主人聼罷談無慾的説明，頓時感慨事情的發展不能全如他預想的簡單。
「總是教人擔心。」
談無慾見得主人無奈的神情，以一笑附議。
夜風輕起，心築情巢也浮起一片螢蟲的柔光。這滿院青光雖冷，含著螢火，把四周景物映照得通透明亮，倒是有些熱鬧的感覺。
二人也因此逐漸放鬆心情，沿著燈光在回廊中時走時停，相談甚歡。
談無慾說起雙城之戰，說起天荒山脈的龍氣與人形師的算計，言語中飽含投入。一旁的莫召奴但聼不語——這個人，超脫出俗世私情，所有的智慧與膽魄，皆付諸中原武林之安危，以此為志，無所牽挂，無所保留。
與之相比，自己在這塵世亂局中，又牽扯了多少人的情義恩仇。單單說起那每一次的離去與停留，總是隱約挾帶那個人的影子。
原以爲禍龍既出，三月浩劫之事有法門教祖親自接手，他只消必要時施以援手，不負故人與後輩之托。而日月才子復生，梵天同出，武林局勢將由此平定。
不想六禍蒼龍滿懷心機的一掌，又讓他千絲萬緒，無法抽離。
自回廊步入亭中，談無慾轉身輕嘆，對悠然跟進的情巢之主托付一句：「今後大事，還需交由你與一頁書前輩處理了。」
主人聞言已是詫異，「你要退隱了？」這實在與方才他言語中傳達的積極不符。
月才子只是淡然一笑，「談無慾現今的狀況，再趟這渾水，拖累你們事小，拖累掉我這條小命可就事大了。」
話到最末，掃一眼庭中那棵翠葉梧桐，自嘲的人也不禁微有歉意。
「只是如此一來，你與素還真……」
「若有天下安定之日，自當共赴攜手白頭之約。」
「哈。」談無慾想了想，覺得大約還是不合适，就沒再説出那句「他的頭髮倒總是白色」來。

雲霧漸深，月華漸隱。
氣空力竭，運勢已盡，當是退去之時。有志之人，不急於一時之功。
情巢之主扇抵胸前，迎著院中躍動的光芒望去，目送脫俗仙子談無慾，在琅琅頌詩之中，離開這風波不息的戲臺。
而仍在這裡的他，獨自立在庭院之中，若有所思。
仿佛這就是一場交替儀式，有人離開，必定有人留下。
即使他們的不相同是那麽顯而易見，但卻也有兩點的例外——對這個武林，誰也沒有與生俱來的義務，誰也不曾婉拒臨到眼前的責任。
水衣之人只是甩一把袖，於是輕紗揚起，拂去這滿園的清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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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8樓發表於: 2007-12-16 07: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梧桐，鳳凰
總算對於文章的名子有一點點的了解(其實也僅只於栽桐二字的一點點)
栽桐之人也是枕邊之人啊...那倒是鳳凰該擔心對方是否安在,
而不是對方擔心鳳凰飛走了(笑)
唉唉，突然想到這是隻宅..呃...雀?所以可以不必太擔心呀~
不過那一語成讖...唔,難說嗎?
我很喜歡聽禍龍稱召奴「先生」，原因不明...嗯,大概是受尊重的感覺吧?
文裡面依然有一些我覺得有趣的小地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笑點有問題XDD
所以就不提了
總之，我很喜歡您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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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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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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