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08[莫泷]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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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to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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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樓主發表於: 2008-04-09 05:0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08[莫泷]偕行

写的是那遥远的少女与少年的时光……为了阅读起见所以还是保留了小莫的现用名，希望不要介意，合掌：）

偕行

剑影如雪，剑光如电，剑气如虹。
寒光倏而大盛，刃上锋华直可逼退日光。风骤起，催落一地樱华。花影缭乱之中，有少女骨清神秀，当风而立。她身姿超逸，发上丝带与衣袂因剑气激荡而飞扬，望之宛然如仙。
风定，她合眼，微微吐气，收剑回鞘。神色亦从方才的肃穆回转成平日的沉静。

她身后有人微吟：“满院非白雪，风雨催落花。”
“你可以‘大袖遮天日’呀。”良峰秀泷毫不意外地回转身去，在见到一身水色衣袍的少年时，露出了春日煦阳一般明丽悠然的微笑，“你回来了。”
莫召奴穿着水干服。他游历全国已近半年，长途跋涉，却并不显得风尘困顿，神情依旧清雅从容。少年的面容秀美如有月华笼罩，注视少女的眸光澄澈而专注。“我带了白菊的枝条回来，是云林院中所植的品种。据说经霜之后，会变成很美丽的紫色。”
“啊，多得你记着。”包裹包扎得细密，良峰秀泷接过来，看了看其上附着的培植方法，清晰流丽的手书无疑是少年的手笔。“……这样，秋天的时候就可看到真正的‘移菊’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剑圣老是说，要心无杂念。你这喜欢种植花草的癖好，他却是怎么说的？”莫召奴轻声笑，想起那位修为深不可测，一贯神色严厉的师长。
“我说，培植花草，可助心神宁定，也有益于领会天人合一的境界。师父就没说什么了。”少女眉眼弯弯，露出些微顽皮的神气。
“那么我呢？”
这少年的追问之词，却落落大方得有如玩笑。
“你是变数。”少女妙目轻闪，似忍俊不禁，而应对从容。“你见过兄长了没有？”
“还不曾，我听说城主又病了。”
“前阵子春寒陡降，是以阿兄的病情又有反复。不过再休养一阵应可无碍……”言及兄长的病情，少女神色也染上了轻忧，“你和我一起去探望吧。”
“好。”莫召奴轻轻颌首。

阪良城现任城主良峰贞义是位和其妹一样神色温和的青年男子。接任领主以来，以才智与为人宽仁著称。奈何他自出生起便长年重病缠身，虽然并未如医者断言活不过成年礼，绝大多数时候仍然只能静养，严重时连城务也无法掌理。
“纵然如此，我也已快活到而立之年啦，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见到两人时，长期卧病而很是苍白的青年笑得开朗。“秀泷的小友，许久不见了。你这一路是否顺利？”
莫召奴答：“我自伊势入尾张国，经三河、信浓等国，而后由陆奥折回越后，再前往京都。虽说想游历全国，暂时所到之地仅限于关东。不过这一路上，确实见识了许多。”
“那么以你之见，关东而今局势如何？”
“恐怕并不能说稳定。”
青年沉默片刻，慢慢一笑，言：“天下之大，安定的时候，总归不是很多。我等也无非是尽人事、知天命而已。”他面容极清瘦，眉间倦色浓重，眼瞳却炯然有神，语调泰然，实在是难得的领主风范。只是说到末尾，又不由咳嗽了起来。叹笑道：“唉……一路经历就回头讲与我们听吧。今次来不妨多盘桓几日。”

两人告退出来，沿着桐木长廊并肩而行。春日午后，廊前竹帘半卷，日光反照出光影斑驳。庭中花木深秀，流水淙淙，他们在阶前止步，遥望着布满青苔的枯山水，一时静默无语。
在这一刻，斯人年少如玉，岁月静好。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轻轻笑起来。这笑容未染风霜，无关世事纷扰。

莫召奴再次到访阪良城的时候，时节已值初夏。
藤花期早已结束，只有菖蒲花正是极盛的时期。庭中白砂流水之畔，浓紫的花朵挺立在狭长如剑的绿叶丛中，有着好像会在静默之中燃烧起来一般的鲜明而庄严的美感。
莫召奴在看到盛放着的菖蒲花的时候，常常会想到良峰秀泷。他看她专心一意地习剑，弹琴，护理花草，管理宅中的日常事务，时时忙碌。然而无论何时，她的坐姿与站姿都非常优美，背脊挺直，从无怠惰。有如未出鞘的名剑，隐秀于内，而光芒已可摄人心魂。
他们喜爱在初夏的傍晚于绿阴深处的池畔小坐，看着朱鹭色的薄云中新月慢慢地升上天空。良峰贞义身体状况允许的时候，也加入他们的谈天。听他们天南海北，从经史子集、游历见闻、武学奥义、和琴与筝的手法，一路讨论到香料的配制方法。这样的交谈往往很愉快，也常夹杂着有趣的辩论。夜风习习里花气微醺，池上流萤点点，此情此景，可醉千年。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并不喝酒。少女与少年还没有到成年礼的年纪，而良峰贞义则是病人。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喝茶。对酌要等到很多年之后，而那时事与人，都已随时光无声变迁。

这日傍晚前，他去良峰秀泷的居所取书。走近时却意外听到了最近一直在病中的城主的声音。他鲜少见病中的良峰贞义离开自己的房间，此刻却不知是因为何事。
竹帘长垂及地，挡去大半日影。厢房里寂静无声。莫召奴持扇站在廊下，神色也凝重了起来。片刻后却传来少女低低的声音：“阿兄为何要向我道歉呢。我身为姬君，自幼一衣一食，无不出自城中子民。维护他们，本就是我的职责。”这语调和平日一样柔和，然而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良峰贞义不会死……我从来，就有这样的觉悟。”
在这样的字句传入耳内的时候，莫召奴垂目凝视了手中的扇子许久，而后回转身走下长廊。阶前的紫阳花已经开败，昔日大簇如乱琼碎玉剪就一般的花朵从中心开始显出衰败，枯黄的颜色触目惊心。
身后脚步轻轻走近。少女看向他的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美丽，然而神色里有着难得显于外的倔强，与些微的忧伤。
他们注视彼此，良久，空气也仿佛要凝滞住一般。
而后，在她想说些什么之前，莫召奴开了口。
“秀泷，你可愿——嫁给我么？”
他的神色，坦荡而诚恳。
结局会是怎样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直到分离的到来。

此年深秋，阪良城领主家的姬君举行了着裳仪式。少女的黑发齐整长及衣裾，前发本用丝带分结成两束，此刻已解开披散在礼服之上。紫染唐草地向蝶丸二陪织唐衣下，白菊五重衣袖口深浅错落，衬着荻袭的表着，显得格外气度庄矜。姬君着十二单的身姿高贵挺秀，仪式时间到时，取过侍女奉上的桧扇展开，持扇登上结腰台的样子非常从容。结腰一职由其兄良峰贞义担任，又将长发剪短成鬓削姿后，便是正式宣告成年了。
良峰贞义卧病已久，虽任城主，也极少在人前露面。今次为唯一的妹妹亲自主持成年礼，用心周全考究，可见兄妹感情深厚无比。着裳式上亦正式宣布了姬君与莫公子的婚事。阪良城上下素来融洽，此时自是为之欢喜不已。
宴中姬君依礼以桧扇掩面端坐。其时帘外微雨初降，莫公子略微向内挪动坐席。他身着一袭紫苑直衣，光华无双。两人目光交接之时，相顾清浅一笑。这一对未婚夫妻的举止都很沉稳，并不很羞赧，亦不过分亲昵，而自有一种深厚的默契。从旁人眼中看来，真乃佳偶天成。

宴散时已是夜中。昼间的雨早已收住，薄云中竟而现出一轮清月来。
穿着十二单的少女略略膝行向前。将身体靠在廊前的杉木柱上，看着刚刚走下庭中去的少年的身影。莫召奴回来时，手中拈着一枝白菊。初次霜降之后，这花朵已经有一半变成了紫色，异常美丽。他将花枝递给少女，说：“以后就不会‘花与衣袖两不分’了。”
“从前虽然也有这样的品种，却没有见过这样纯正的颜色。”良峰秀泷微笑，“多谢你了。”
“哪里，花是你种的么。”
“……却让人想起纪贯之的名句。身先花后落，知在几时休。”
“嗯？”
良峰秀泷凝视着手中的花朵，说：“从前母亲曾要我抄写经文祈福。阿兄看到我的字后，对我说，写字的时候，记得漏一两笔不写。那是取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的意思。虽是玩笑，然而却是至理。”她回望向自己的恋人，“今日席间，已听说幕府的局面难以维持了。一旦卷入纷争，你至情至性，我只担心不能长久。”
莫召奴沉吟了片刻，微微扬眉：“世事难测。我们尽自己的力，所做无愧于心便是。”
少女缓缓颌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可从容赴义，也已足够。”
他们相视而笑，缓缓握紧了彼此的手。

相逢在总角，与子即同心。隐石那知玉，披沙始遇金。
兰秋香不死，松晚翠方深。各保芳坚性，宁忧霜霰侵。

后来他们的肩上，都担负起了难以想象的沉重的责任与情感。岁月纷扰，干戈迭起，被分离的恋人们，却始终坚定地继续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微笑着向彼此道别。
因为我们必将重逢。

无论什么样的情况，都要坚持自己的道路。
因为知道，那样的我们，就始终还紧紧相系在一起。

-完-

注：

满院非白雪，风雨催落花：百人一首之九十六，西园寺公经所作和歌
大袖遮天日：后撰集和歌，愿将大袖遮天日，莫使春花任晓风。
移菊：白菊经霜变紫，此为袭色目之一
花与衣袖两不分：古今和歌集，篱边种菊花，误作白衣袖
身先花后落，知在几时休：古今和歌集，纪贯之所作，题为自念世中无常而赏菊

[ 此貼被ritoki在2008-04-09 10: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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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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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46)

1樓發表於: 2008-04-09 05: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被莫瀧吸了進來

他們之間的感情的確沒有轟轟烈烈
但如大大所述從來就是這樣穩重情深
他們之間不用言語也能彼此瞭明對方的想法心意

很喜歡大大的筆觸好漂亮的文字阿
彷彿白菊粉櫻真的在我眼前盛開過

他們兩人阿...真的不需悲傷
我相信不管世事如何他們必會相逢

喜歡所以奉上鮮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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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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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樓發表於: 2008-04-09 05: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亲爱的，恭喜下水^^
这篇很赞，和风的味道很美丽，但又与原著的风格很和，用的和歌、诗句、典故都大赞大赞，于是要来膜拜一下^^

那两个人的感情啊，就是又温柔又坚定的山高水长，就和最后那句一样，即使有时空的阻碍，还是会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还是回帖无能，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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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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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3樓發表於: 2008-04-09 06: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著看著...又鼻酸了...
我想是我糾結在朝暮相守裡頭了...
相知相愛卻不能相伴,對我來說就是遺憾吶
不過這兩個傻瓜大概不會在意吧,依舊在自己的選擇上堅持著
我也始終相信他們會再聚首的~
作者的字句描述真的很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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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生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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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4樓發表於: 2008-04-11 05: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喜歡這篇文~
行文裏淡淡的風流雅致天成，感覺到他們真是說不出的默契啊

於是既是那麽窮，也要送鮮花~

他們都是至情至性，才能于深情中存大義，以大義厚私情……

芳菲罔然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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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to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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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5樓發表於: 2008-04-11 20: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多谢各位的鲜花和回帖：）

对这一对的性格与相处模式非常心水，是朋友又是恋人，相敬相爱的强大的平等感，深厚而真挚的羁绊与默契，像这一些，都是我想勉力表达的东西，不知道能够把握到几分。重逢之后，原作已经很完美。而小莫出走以前，则难以推测。将私心猜想的年少的两人写出来，如果能得到认可与共鸣，是非常愉快的事情。

再次感谢喜欢这篇文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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