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4 襲蒼版中英詞典 WORD. 03，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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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

在你殘破的天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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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5)

樓主發表於: 2008-05-01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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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4 襲蒼版中英詞典 WORD. 03，4F

　　WORD. 01 // prologue

　　n. 1) an introductory section or screen in a book, play, or musical work;
　　　 2) an event or action leading to another.

　　名詞 1) 序言，開場白；書本、戲劇或音樂作品的開頭部份；
　　　　 2) 發端的事件或行動。

　　【序幕。】

　　那天的天氣晴朗──至少在襲滅天來打算出門時，陽光燦爛得令他瞇起眼，認真考慮自己是否非在烈日當空的時刻出門──沒有人會在萬里無雲天朗氣清的時候覺得今日諸事不宜、出門將會飛來橫禍。

　　襲滅天來是個攝影師，以寂滅為筆名發表作品。

　　在這個圈子打滾多年，因不拍人像、室內靜物，不接商業攝影CASE也不舉辦攝影展的怪癖聞名。主要收入來源只有報章雜誌專欄、攝影集版稅等；即使有時入不敷出，他寧可去便利商店打工都不願意拍他不想拍的東西。

　　這是襲滅天來的任性，同時也是他招人非議之處。

　　無論別人怎麼看怎麼想，襲滅天來就只是襲滅天來，待人冷淡，將所有的情感留給觀景窗外的世界。
拍攝的作品主題若非自然風景便是城市，以強烈的光影、色彩對比著稱。某些對他作品瞭若指掌的死忠Fans，即使看見他從未發表的新作品也能一眼認出來。

　　猶豫了一分鐘，襲滅天來動手將長髮紮起，拎著攝影背包認份地準備走出家門。無視於天候，常年穿得一身黑的身影在豔陽下格外顯眼，本人則毫無自覺──他的作品與他本身，總是無視本人意願地散發出強烈的存在感。

　　抵達出版社已是下午一點，遠遠地就看見埋頭苦幹的編輯善法一頭耀眼的寶藍色長髮。逕自走上前將照片、文稿交給他，少不了又被關切一番。

　　「這幾個月去了哪裏？」

　　接過襲滅天來遞來的牛皮紙袋，不急著打開，反倒回頭仔細打量著襲滅天來──似乎又瘦了點。皮膚倒是沒曬黑，這次應該不會是往亞熱帶國家去。

　　老是一時興起，做了點行前功課就不知跑哪兒去了。從柬埔寨、尼泊爾、印度到撒哈拉沙漠，最遠甚至連南北極都去過了。領到為數不少的版稅後便開始流浪，無怪乎他待在國內的日子大半時間都在打工。

　　善法微微蹙眉。要說他揮霍嘛，除此之外倒是一切從簡。除了旅行與攝影設備，襲滅天來是個連三餐都不大吃的人，對吃沒興趣，物欲更幾乎是零。

　　「愛爾蘭。」襲滅天來聳聳肩。反正善法與他見面的開場白若非好久不見，便是問自己上哪兒去了，「喏。」順手將另一個紙袋交給善法。

　　裏頭裝著一本Yeats的詩集、一本Ulysses，以及兩本愛爾蘭食譜。

　　善法一面叨唸「不是叫你別買紀念品的麼……」眉頭倒是悄悄舒展開來，眼帶笑意。

　　事實上，襲滅天來自認並不孤僻，只是不喜歡與人打交道；尤以善法這種正義感十足、對朋友的事極為關心的人種為最。然而，善法卻是自認冷淡不孤僻的他唯一的多年好友。熟到只要善法一挑眉，他立刻知道接下來對方會說些什麼。

　　不諱言，是因為身為出版社編輯的善法向他邀稿，他才願意出版第一本個人攝影集。而善法為了提他的出版企劃吃足了苦頭，不眠不休熬了三天不打緊，為了他低頭向公司爭取了很久，甚至與上司鬧得不愉快差點就要拍桌子走人。這些情份他看在眼裏、銘記在心。從未刻意就此事道謝，但他知道善法明白自己。

　　眼角餘光瞥見助理站在不遠處欲言又止的模樣，襲滅天來輕拍了下善法的肩膀。

　　「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換來善法瞪了他一眼，「說什麼打擾不打擾的。」話雖如此，仍是回頭作勢請助理過來。他的責任感不允許他因私忘公。

　　「我最近沒有出遠門的打算。」

　　「嗯。」

　　望著襲滅天來離開的背影，善法不禁笑了出來。無論孤不孤僻，在他眼中襲滅天來就是個彆扭的傢伙。說自己不出門，意思是有空可以去找他；這種前言不著後語的說話方式，若非與他親近的朋友，鬼才明白他想說什麼。

　　將車駛離出版社的地下停車場，襲滅天來想著接下來是否要去拍點照片，反正距離打工時間還早。

　　當他看見路口衝出一道人影，立即死命踩了煞車，後方來車追撞上來，他整個人重重撞在方向盤上，胸口痛得要命。

　　「Shit！」明明就是紅燈還硬要闖過來，這就是他最討厭在台北市開車的一點。行人走路不按規矩走，這下撞倒了人麻煩可大了。

　　怕麻煩是一回事，既是撞了人，襲滅天來亦非不負責任的人。忍痛下了車，見倒在前方的是一名膚色白皙的男子，亞麻色的長髮凌亂散在地上，但柏油路上並沒有血跡；路旁一個少婦坐倒在地，摟著兩個小孩子一臉驚恐、眩然欲泣。

　　正當襲滅天來猶豫應該先扶男子還是少婦時，右前方的大賣場門口忽然傳來一群人的尖叫。

　　「大哥──！！！」

　　顯然是兄弟的一群人將手裏提的購物袋擺在一旁，迅速奔上來將地上的男子團團圍住。

　　襲滅天來一時傻眼，愣愣得看著這群人。就他的感覺，男子既未見血也未聽他呻吟半句，縱使有內傷也不致於立即有生命危險，他的家人喊成這樣如喪考妣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正自疑惑，將男子攙起之後，方才跑第一個的男孩子轉頭對他怒目而視：「是你撞倒了大哥？」

　　人都還站得起來貌似不是傷得太嚴重，況且還是他自己闖紅燈才會被撞的，現在指著自己大罵又是怎麼回事。

　　「嗯。」儘管心裏莫名其妙，襲滅天來只是冷淡應了一聲，無意辯解。

　　「你……」

　　「小翠，我無事。」

　　男子不慍不火地開口，嗓音溫潤。不知道為什麼，襲滅天來望向半垂著眼眸的當事人，忽然很想聽他再多說幾句話。

　　「真的很抱歉，都是我不好才會連累你……」

　　一旁的少婦牽著兩個小孩走過來，鞠躬向男子道歉。此刻，襲滅天來明白了導致車禍的事實。

　　「無妨，不必介意。」趨前摸摸兩個小孩的頭，男子溫溫地笑著續道：「我沒什麼大礙，你們有急事便先走吧。」

　　見對方又是道歉又是道謝的，神情慌亂就是不肯離開，男子拗不過她，只得給她一張名片，讓她事情辦完再與自己聯絡。

　　待少婦離開，襲滅天來一面打量著男子一面走上前開口：「你還好麼？」

　　男子仍是溫溫笑著：「左臂有點痛，不過應該無事。」

　　襲滅天來蹙眉。

　　「那可能是輕微骨折，我載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也好。」始終表現得相當客氣的男子並不推辭，而是轉頭朝他的弟弟們道：「這位先生要送我去醫院，你們就先回家吧。」

　　「大哥……」方才被喚作小翠的男孩擔憂地望著他。即使明白導致車禍的原因，他仍不放心大哥自己一個人去醫院。

　　「你也來吧。」

　　襲滅天來一句話打斷兩人的兄弟情深。他自己也有個雙胞胎兄長，感情雖然不差，但看見這種場面仍覺得非常不適應。這家人是感情太豐富了嗎？

　　不料卻是小翠自己拒絕了。

　　「不了，我先送小九他們回去。」話是對襲滅天來說，眼神卻是望著另一個人。

　　男子頷首。

　　「走吧。」目送一行人離去後，襲滅天來逕自邁步欲走向自己的車。

　　「等等。」

　　回頭，見男子朝他遞來一張名片。

　　「我是蒼，尚未請教你的名字？」

　　襲滅天來未仔細看便收下了名片，「襲滅天來。」一面將名片塞進牛仔褲口袋一面續道：「我沒有名片。」

　　蒼但笑不語。　　

　　當時的襲滅天來只覺得自己倒楣透頂，殊不知這段意外將令他的生命就此改變。

　　

後話／

收到郭小櫓的《戀人版中英詞典》，翻了幾頁覺得很有意思；
還真的做成中英對照的版本呢，導致頁數暴增一倍XD

以單詞為引串起一個故事，並不是什麼太新奇的嘗試，
只是突然也很想以這種方式來寫寫襲蒼而已。（笑）
系列基調是平淡的日常，不過就是瑣碎的開水文唄。

話說，我的英文超破爛，
真要寫成中英對照有很大的困難就是了……ｂ

又，書還沒看完所以不隨便推，倒是很喜歡這本書的封面。
應該說，我對皮膚上的彩繪向來有著極大的偏好：D

有圖有真相↓

註／

開頭引用的中英單字、解釋出自《戀人版中英詞典》，頁一及page.1

May.01'08

[ 此貼被夜合在2008-06-24 00:4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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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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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5-01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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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又多了一位襲蒼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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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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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5)

2樓發表於: 2008-05-06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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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洛兒的閱讀與期待，廢材作者會繼續努力的Orz

確實是一頭栽進襲蒼大坑裏了，
但距離能讓兩個人「過著快樂的生活」這樣的目標似乎仍然遙不可及（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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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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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5)

3樓發表於: 2008-06-10 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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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RD. 02 // dilemma

　　n. a situation offering a choice between two equally undesirable alternatives.

　　名詞必須在兩難中擇一的困境。

　　【兩難。】

　　坐在診間外的長椅上等待，空氣中充斥的消毒水味道時不時地刺激著神經。若非一場禍從天降的交通事故，襲滅天來已經很多年不曾到過醫院了。

　　大二那一年的夏季，他在前往家教學生家的路上被酒醉駕駛的計程車撞倒；車禍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連怎麼被撞上的都不清楚。恢復意識時，人已動完手術躺在加護病房裏，唯一的知覺是全身上下要命的疼痛。

　　自從那次住院住了一個月、後續又被迫回診了好幾次之後，他就幾乎沒再踏進過醫院。想當然爾，他並非因為討厭醫院而特別愛惜身體、避免病痛，只是頑固到近乎神經質地不願和醫院產生任何形式的接觸。

　　「你很討厭醫院嗎？」從坐下來開始等待就一動也不動、被襲滅天來懷疑根本已經睡著的蒼突然這麼問道。

　　不解地轉頭看他，目光交會，襲滅天來知道蒼並不是沒話找話的說笑。

　　「只是感覺你的精神緊繃，上次也是。」也不在意襲滅天來的回答，蒼把話說完便從容地轉回原先坐著的方向。

　　瞅著他的側臉，半晌，襲滅天來才低聲道：「算是吧。」

　　整著人往後靠向倚背，他試圖放鬆僵硬的背脊。

　　──只是巧合吧？蒼怎麼可能如此輕易捕捉到自己的心思。

　　襲滅天來不得不承認，他對蒼幾乎一無所知。

　　上週一的車禍事件後，他陪同蒼到醫院做檢查，身體是沒什麼內傷，但左臂確實輕微骨折了。醫師表示雖不算太嚴重，初步包紮固定後仍需定期回診，少說得再觀察兩週才能確保無事。

　　蒼是個很合作的傷患，從頭到尾只是安靜聆聽醫師的說明，半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沒聽他喊過痛，對手臂的傷也不大在意的樣子。

　　反倒是襲滅天來聽完醫師的說明還追問了許多問題，將可能出現的症狀與處理方式都仔細問個清楚。自認理虧在先，確實地瞭解蒼的狀況、適時給予幫助是他的責任。即使他覺得自己倒楣透頂，卻無論如何也不想因此對誰有所虧欠。

　　拿著單據、健保卡走出診間，尚未詢問蒼的意見，襲滅天來便理所當然說道自己的工作時間較自由，蒼現在的狀況也不適合開車，接下來幾次回診他會將時間空下陪他來醫院。一副沒得商量的態度。

　　蒼一貫地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看著襲滅天來直到他把話說完。而後，微微笑著頷首。

　　那時襲滅天來不明白，蒼究竟為何而笑。只覺得這個看似溫和平易的傢伙，比想像中難以捉模。

　　襲滅天來的手機響起時，診間外的電子看板正好跳出了蒼的號碼。他未有猶豫打算將手機關機陪蒼進去，卻被蒼以眼神制止。

　　思及這已是第二次回診、上次醫師也說蒼復原的情況還不錯，襲滅天來對蒼點了點頭，很乾脆地接起電話，坐著目送蒼走向診間的背影。

　　「我是襲滅。」接電話之前他已在液晶螢幕上看見善法的名字。

　　「是我。你在外面？」

　　「嗯，在醫院。待會就離開。」

　　「醫院？」從善法不由自主拔高的嗓音聽得出他無法置信，「你病了？」

　　當年襲滅天來車禍住院的那一個月正是善法待在醫院照顧的，他比誰都清楚襲滅天來即使真的生病也絕無可能主動就醫的脾氣。

　　「我的聲音聽起來像病人嗎？」襲滅天來打趣地回應，接著簡單解釋道：「上禮拜在路上撞到人，我陪他回醫院複診。」

　　聽襲滅天來的語氣，善法心知對方傷勢應無大礙，卻仍是不大放心：「對方還好麼？」

　　「大概吧。反正死不了。」

　　「襲滅……」

　　聽他這樣喚著自己，襲滅天來能想像善法皺著眉頭不甚贊同，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這令他感覺親暱。

　　「放心吧。」

　　「嗯。」善法清楚襲滅天來並非不負責任之人，不再深究，轉而提起原先的正事：「本想和你討論一下攝影集的內容，那今天還方便過去麼？」

　　「可以。」趁隙看了錶，抬頭便看見蒼已走出診間，「我大概再一個小時會到家。」

　　「OK。Bye。」

　　掛上電話的同時，蒼已走到襲滅天來旁邊。

　　一面站起身，襲滅天來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沒睡好？」

　　問句脫口而出的時候，被問的人的神色如常，反倒是發問的襲滅天來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而略感困窘。

　　撞到蒼的那天，他便是這副半睡半醒的倦容；今日是第三次見面，那副睏倦的慵懶神態沒半點改善，令他下意識地探問。關心別人的私事並非襲滅天來的作風。

　　「還好。多謝關心。」

　　看著蒼泰然自若的神情，他無法分辨話裏的客套佔了多大成份。聳聳肩，率先邁步往批價櫃檯走去，動作的同時不忘詢問他的傷勢。

　　「剛才醫師怎麼說？」

　　「沒什麼問題了。我覺得不必再回診也無妨，但你應該不會同意吧？」

　　蒼的回應極其自然，襲滅天來聞言卻頓住腳步僵在原地，兩三秒後才繼續前行。

　　從來不曾有人在相識之初便能與襲滅天來如此自然的相處，就連善法也不例外──他們兩人可是狠狠打了一架才不打不相識的──他與蒼之間這種太過自然的違和感究竟從何而來？他不記得自己與蒼有熟稔到這種程度，而蒼也不像是會隨便裝熟的人。

　　無可否認，蒼的話語總是令襲滅天來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他試圖說服自己，這一切只是連番出現的巧合。他只是倒楣的肇事者、蒼只是太溫吞善良的傷患，這場車禍所造成的交集，在蒼的手傷痊癒後便不復存在。

　　領完藥，兩人併肩走向停車場，途中沒有交談。襲滅天來右手輕輕甩著車鑰匙，金屬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以搖控器打開門鎖，襲滅天來的手機此時再度響了起來。反射性地轉頭看蒼，見他不介意的搖頭，襲滅天來才從牛仔褲口袋將手機掏出來。

　　是善法的號碼。

　　「請問，是襲滅大哥嗎？」

　　話筒彼端傳來一個陌生而倉皇的女聲。

　　襲滅天來皺起了眉頭，沉聲問：「善法怎麼了？」

　　「對不起、擅自用副總編輯的手機打電話給您，我是他的助理方。情非得已，但這件事只能直接和您商量……」

　　方？是經常跟在善法身邊的小女生吧？

　　「……說重點。」

　　語氣冷硬如常，但此刻的襲滅天來已開始心浮氣躁。

　　驀地，有人輕拍他的左臂。

　　轉過頭，蒼順勢伸手接過他手中的車鑰匙，整串拎到他眼前晃了一下，不待襲滅天來有所反應，便帶著鑰匙從容朝他的車走去。

　　反應慢了半拍的襲滅天來只得一邊聽方說話，一邊分神尋思如何阻止蒼。就算手傷復原狀況良好，也不能讓他逞強開車。

　　走近車旁，卻見蒼安穩地坐在副駕駛座補眠。

　　這傢伙……

　　搖搖頭，襲滅天來跟著坐進車內，緊蹙的眉心稍稍鬆開了些。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攝影雜誌無法取得您的獨家訪談，副總編輯可能會丟掉這份工作。」

　　方凌亂的敘述終於告一個段落。

　　言下之意，她很清楚耿直的善法不可能對好朋友提出強人所難的要求，於是瞞著他打電話向襲滅天來本人求助。

　　襲滅天來冷哼了一聲，問道：「善法又不是雜誌部門的人，月刊銷量關他什麼事？」

　　善法的工作態度嚴謹，公私分明更是他一貫的原則，要他說服多年來從不接受訪問的自己配合做專題，想出這個點子的人根本是腦袋有問題。更遑論善法並不是雜誌部的人。

　　「攝影月刊的主編是副總編輯的學長，從上個月就不斷軟硬兼施希望他能幫忙，卻一再被拒絕……」

　　襲滅天來打斷方的話：「是面子掛不住吧。」

　　背負著銷量再達不到底限會被迫停刊的壓力，好說歹說學弟又不肯幫忙，惱羞成怒之下一狀往上告，將這個爛攤子算到善法頭上。

　　說穿了，不過是一齣老掉牙的職場倫理戲碼。職銜、銷售數值，怎麼可能換算成人的尊嚴與價值？這世界沒救了。

　　「糟糕，好像回來了……襲滅大哥，希望你能幫幫我們副總編輯……他最近壓力非常大。真的很抱歉。」

　　電話在匆忙間斷了線。鬆手，任由手機自頰邊滑落，襲滅天來閉目靠在倚背上，以右手揉著隱隱泛疼的額角。

　　這下可好，自己似乎不知不覺成了熱門商品？還得寸進尺要求這個訪談專題至少得放兩張照片。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張臉也能賣錢。

　　越想越是氣悶。最悶的是，居然又讓善法為自己受委屈。他不會天真的以為善法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只是這一回的情況比較嚴重罷了。

　　額頭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襲滅天來睜開眼，對上一雙清澈的紫眸。在那雙眼眸之中看見自己緊繃的臉孔，以及不小心洩露的一絲迷惘。

　　他不明白。

　　在幾個尋常的舉止當中，接二連三感受到蒼之於自己的安定力量。然而，襲滅天來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容易接近的人種。

　　「不舒服嗎？」

　　不習慣與人肢體接觸的襲滅天來並未格開蒼貼在自己額上的手，而是在蒼抽回手之後搖了搖頭，再度閉上了雙眼。

　　浮躁的情緒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

　　「蒼……你曾經有過、想用力毀掉什麼的感覺麼？」低沉的嗓音輕緩地問道。發問的人沒有注意，這是他第一次喚蒼的名字。

　　對於突如其來的問題，蒼凝視著襲滅天來斑斕的側臉淡淡地開口，答非所問：「你想毀掉什麼？襲滅。」

　　「──我自己。」答案脫口而出，沒有任何的猶豫。

　　之後，又是長時間無人言語的靜默。只隱約聽見兩人淺淺的呼吸聲音，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同樣的頻率。

tbc.
Jun.09'08

註／開頭引用的中英單字、解釋出自《戀人版中英詞典》，頁二四四及page.244

[ 此貼被夜合在2008-06-09 21: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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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5)

4樓發表於: 2008-06-24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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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RD. 03 // surprise

　　n. 1) an unexpected event;
　　　 2) amazement and wonder.
　　v. 1) to cause to feel amazement or wonder;
　　　 2) to come upon, attack, or catch suddenly and unexpectedly.

　　名詞 1) 意外之事；
　　　　 2) 驚奇，詫異。
　　動詞 1) 使吃驚；
　　　　 2) 出其不意的遇見，攻擊，或逮住。

　　【意外。】

　　襲滅天來到家的時候善法已經來了，正在廚房不知忙些什麼。

　　聽見開門的聲響，善法雙手拿著幾包茶葉、肩膀上還夾著手機就從廚房裏探出頭來，邊講電話，看見襲滅天來便衝著他笑了笑。

　　因襲滅天來經常四處流浪，自善法正式當了他的編輯，他理所當然地把自家鑰匙給了善法，便於善法能在他外出時自行到家裏找欠缺的資料或照片。然而，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襲滅天來更加肆無忌憚地跑得不知所蹤；反正真有要緊的事，善法一定找得到他。

　　多年來，他們保持著一套互不干擾卻又相當融洽的相處默契。

　　隨手將鑰匙往桌上一扔，襲滅天來快步走向善法，接過他手上的那堆茶葉後還來不及放下，直接走到瓦斯爐前勉強地關火。

　　回頭，善法正好掛上電話。

　　「這是去年蓮華從英國帶回來的茶吧？」走上前自襲滅天來手上拿了一包紅茶，善法開始細讀包裝上的成份及說明。

　　把茶葉堆到流理台上，襲滅天來打開上方的廚櫃拿即溶咖啡粉，沒好氣地應道：「除了他還能有誰？我又不買這種東西。」

　　明知他只喝黑咖啡，偏偏每次都帶一堆茶葉回來，一步蓮華分明是故意的。

　　不贊同地瞪了他一眼，「真浪費。這是頂級的紅茶呢。」

　　言談間，善法挑出終於選定的口味，便將其他的茶葉收回櫃子裏，開始翻找泡茶用的濾球。

　　襲滅天來拎起茶壺沖泡咖啡時，茶壺裏還不斷發出滋滋滋的聲音，大量的熱水蒸氣往上冒，滾燙的沸水濺上了他的手背。面不改色泡完咖啡、放下茶壺，他才不甚在意地隨手往褲子上一抹，替善法拿出另一個馬克杯。

　　「你喜歡就都帶回去唄。反正他大概也是買給你喝的。」

　　正在倒茶葉的善法轉頭看他，「買給我喝？」真要送他喝的話早就直接拿給他了，囤在這裏做什麼？

　　「我又不喝茶，買那麼多茶囤積在我家，能喝的除了你還有誰？」

　　「……這理由很奇怪。」雖說真要論起他待在襲滅家的時間，有時說不定比屋主本人還多，但這還是說不通吧。

　　善法剛沖了熱水便聞到一股清淡的果香撲鼻而來，牽起唇角，這正是他想像中的味道。

　　愉快地端起茶杯跟上襲滅天來的腳步，「說不定他就是想多囤積點，有備無患。」

　　「有備無患？」已走出廚房的襲滅天來腳步一頓，皺著眉頭回望善法，「他打算在我家賴很久？」

　　見瞠目對著自己的襲滅天來，善法不禁莞爾。

　　「那也說不定。暑假快到了不是？」

　　一步蓮華雖自己有房子，每次回國卻總喜歡到襲滅天來家和他擠。兩兄弟感情不差，只是襲滅天來面對胞兄太過親暱的態度始終難以適應，每每彆扭得敬而遠之。

　　在他背上拍了兩下，善法越過臉色陰晴不定的襲滅天來，逕自往客廳走去。

　　從茶几下方拿出兩個杯墊擺在桌上，才輕輕地將馬克杯放下。而後彎腰拎起擱在沙發旁邊的公事包，正想把企劃書和樣稿拿出來，卻瞥見襲滅天來仍端著咖啡發愣。

　　「襲滅？」不是沒見過襲滅天來旁若無人沉思的模樣，但他此刻的模樣卻似乎有事煩惱。

　　甩了甩頭，襲滅天來走到客廳坐下，「沒什麼。」

　　善法見狀亦不再追問，低頭抽出文件後坐了下來。正欲開口，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以為是上一通電話未竟的公事，善法微微蹙眉，卻在看到液晶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時猶豫了一下，瞥了襲滅天來一眼才神情古怪地接通了電話。

　　「善法？我是蒼。你在襲滅家裏吧？」

　　「對。你怎麼……」

　　「襲滅的手機掉在我這裏，聽他說你今天會去他家，才打你的電話試試。」

　　「……那、我轉告他過去拿？」

　　「無妨。反正離得不遠，我現在過去方便麼？」

　　「嗯，那就麻煩你了。」

　　「待會見。」

　　向來幹練的善法在難得的錯愕中掛了電話。放下手機，抬頭又見襲滅天來仍兀自恍神。襲滅說他稍早的時候在醫院、蒼說襲滅的手機掉在他那裏，難不成……

　　「襲滅！」

　　被善法突來的喊聲驚醒，襲滅天來愕然抬頭，「怎樣？」

　　「你的手機呢？」

　　「手機？」莫名其妙地看著神情急切的善法，襲滅天來習慣性往牛仔褲後方的口袋掏，摸遍了這件褲子所有的口袋卻找不到手機。此時才忽然想起，他與蒼說話的時候似乎任手機掉在車裏忘了撿。

　　「應該掉在車裏吧。怎麼了？」他不明白善法的急切和自己的手機有什麼關係。

　　瞇眼看著他全然狀況外的舉動，善法索性直接問：「你撞到的人……是蒼？」

　　話才說完，襲滅天來臉上的表情已說明一切。已拼湊出來龍去脈的善法續道：「蒼剛才用你的手機打來，說你手機掉在他那裏，他現在要送過來。」

　　略過手機為何掉在蒼身上的問題，襲滅天來直覺地問了他在意的重點：「你們認識？」聽善法的語氣，分明和蒼很熟。

　　「嗯，大學社團認識的。蒼現在待的事務所是我公司的法律顧問，我們在工作上常有往來。」

　　「蒼是律師？」

　　這下倒是善法傻了眼。

　　「嗯？你不知道？」

　　能對人毫不在意到這種程度，襲滅天來這傢伙也算是奇葩了，「……他還幫你的書打過侵權的官司。」

　　過往出版的那些攝影集，版權頁上也印有蒼的名字，但善法知道他可能連翻都沒翻到過那一頁。

　　「他給的名片被洗衣機洗爛了。」說得理直氣壯，毫無愧意，「倒是他，律師當得這麼悠閒？」

　　襲滅天來沒忘記，撞到蒼那天是非假日下午，他帶著一群弟妹去逛大賣場。

　　眼看襲滅天來很明顯地開始鬧起彆扭，善法不以為意笑道：「你來找我的那天早上，蒼才說他會休假兩週，有事可以找他的職務代理人。」

　　其實蒼並不如他所想的無所事事，而是一段難得的假期卻被迫在家休養？襲滅天來越想眉頭就越糾結，總覺得對蒼有所虧欠。

　　彷彿看穿他糾結的心思，善法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別鑽牛角尖了。蒼沒有這麼小家子氣。」

　　這一趟回國後，襲滅天來就覺得自己的生活不斷地脫序，至今仍在持續崩解中。

　　「我再去泡杯茶給蒼。」

　　看著善法繞過沙發走向廚房的身影，雜誌訪談的事還沒和他談，現在蒼的事又突然攪和進來；瞥見桌面上善法帶來的樣稿和文件，他覺得偏頭痛又要犯了。

　　不久前送蒼回家時，兩人在他家門口聊了很久。襲滅天來覺得自己定是吃錯藥了，竟能把心裏糾結壓抑的種種對蒼傾訴；也談到了學生時代，他與善法的過往，並在這些傾訴之中，明白自己該如何保護這個重要的朋友。

　　蒼一開始只是安靜地聽，後來也逐漸與他對話起來。話雖不多，卻令他感到安定。蒼從未告訴他該怎麼做，他在蒼專注凝視自己的瞳孔之中看見了自己的迷惘與堅決。

　　進了家門以後，襲滅天來的思緒仍停留在與蒼之間的對話、蒼臉上的神情，想著那雙波瀾不興的眼睛如何能穿透他對人的防備。他想，或許因為善法之於蒼是個無關的人、甚至他自己亦然，他才會因而放任自己傾訴。

　　然而，方才善法接到的電話卻又打亂了他的思路──蒼和善法本就熟識，甚至於蒼根本也知道「襲滅天來」這個人的存在。這算什麼？不自覺地，他的眉頭越蹙越緊。

　　蒼、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還在介意蒼的事？」回過神來，善法已端著茶杯站在他面前。

　　煩躁地爬梳著散在肩膀上的長髮，襲滅天來霍地站了起來，「我去拍點照片。」頭也不回地走進房裏，很快又拎著攝影背包走出來。

　　「襲滅……」對於襲滅天來突兀的舉動，善法雖感無奈，並未勉強出言留他，「你去吧，我留著等蒼。」

　　他頷首，複雜的目光深深望了善法一眼，而後欲開門外出。無奈手才碰到門把，電鈴卻響了起來。

　　這一瞬，襲滅天來的臉色要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善法揚起一抹淺淡笑意，自己走上前開門。

　　很不情願地走回房裏把東西放好，待他回到客廳，只見蒼與善法坐著喝茶。前者神情清淡，他卻看得出蒼的心情很好，善法背對他笑著與蒼說話，這兩人的相處看起來……非常融洽。

　　他突然很不願意走過去破壞這樣的融洽。

　　「襲滅，」已看見他的蒼開口喚他，「你的手機。」拿起他的手機朝他晃了晃。

　　襲滅天來沉默地點頭，對上善法回頭望向他的眼神，只得走到善法旁邊坐下。端起咖啡心不在焉地喝了兩口。

　　清脆的鋼琴聲劃破沉默的空氣，德布西的快樂島。

　　看向聲音來源，蒼很自然地把手機遞向襲滅天來。

　　伸手接過，看見液晶螢幕上顯示的名字，襲滅天來不由得想乾脆把手機扔向窗外了事。起身，他拿著手機踱到陽台，在樂曲即將停止前接通了電話。

　　「……」接通，卻仍抗拒著不願意說話。

　　善法在一旁見其孩子氣的舉動，笑著搖頭。蒼只是靜靜地望著兩人。

　　「阿來、好久不見了。」

　　「……不要叫我阿來。」

　　「很有精神嘛。善法好嗎？」

　　「有話快說，不然我掛電話了。」

　　「怎麼了？你心情不好？」

　　「……」

　　「只是想跟你說，這邊已經放假了，我打算回國待一個月。」

　　──事情絕不像他所言的這麼簡單。自從一步蓮華去了英國，沒有一次回來會安份地住在他自己家裏。

　　「我很忙。」

　　「我剛下飛機，待會見囉。幫我和善法打個招呼。Bye。」

　　「一步蓮華──」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在聽人說話？！

　　將手機關機，襲滅天來煩躁地坐回沙發上。已經紊亂不堪的生活，在接到一步蓮華的電話之後達到極點。

　　今年夏天、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蓮華要回來了？」

　　「……等會就到。」襲滅天來應得不情不願。

　　善法卻很愉快地笑了出來：「那不是很好？你們很久不見了，讓蓮華回來陪陪你，也不會無聊嘛。」

　　襲滅天來沒注意，但蒼留意到善法隱在笑意之中的溫柔。

　　「那傢伙根本是來添亂的。」兩人相交多年，他已習慣了善法與那傢伙沆瀣一氣。

　　不理會他的彆扭表現，善法轉頭看蒼：「你也很久沒見到他了吧？」

　　從頭到尾安靜地置身事外的人淡淡地開了口，「去年我到英國的時候有見過一面，算算也一年多了。」

　　……身旁的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早就串成一氣了？蒼不只認識善法，和一步蓮華也是舊識？

　　看見襲滅天來質疑的目光，蒼神色坦然，「我們大學時代是室友。」

　　一步蓮華以前偶爾會提起自己的室友，但襲滅天來實在不記得他有沒有提過蒼的名字。

　　看來，蒼對他的瞭解亦是來自於一步蓮華；而車禍發生的那日，蒼幾次露出令他莫名所以的笑容也有了合理的詮釋。

　　思及此，襲滅天來不禁有種被愚弄的不快。

　　「那天、我撞到你的時候，你就認出我了？」

　　坐在襲滅天來身邊的善法，在他開口前便已感受到他的負面情緒，卻一反常態並未打圓場，只是悠悠喝他的茶。

　　「嗯。」

　　蒼應得理所當然，沒有任何閃避。

　　「為什麼不說？」這已是逼問了。

　　「你沒問。而且，你並不認識我。」

　　的確，蒼不像是隨便裝熟的人，若打從一開始就這麼自我介紹反而顯得突兀。襲滅天來頓覺無話可說。

　　將杯裏剩餘的半杯茶緩緩飲盡，蒼放下茶杯，凝視著襲滅天來，「還有其他的疑問嗎？」

　　見他搖頭，蒼轉而望向善法，「那我就先回去了。謝謝你的招待。」

　　「茶是蓮華買的，要謝就謝他唄。」兩人相視而笑。

　　就在蒼站起來的同時，襲滅天來也跟著起身，「我送你。」即使情緒不佳，他沒忘記蒼是傷患。

　　「無妨，我走回去就好。」

　　不理會蒼的婉拒，襲滅天來伸手欲拿鑰匙，卻在半空中被蒼捉住了左手腕。

　　「你介意陪我散步嗎？」仍是那般溫潤的嗓音，面容隱隱帶笑。

　　「隨你。」

　　抽回被握住的手，襲滅天來正想轉身走出去，蒼又喚他，「要不要帶相機？路上說不定有你喜歡的景色。」

　　看了蒼一眼，也不回應，襲滅天來逕自往房間走去。

tbc.
Jun.24’08

後話／

我承認我很偏心，可就是不能自已地偏心著善法，
導致這一章字數暴增，情節也莫名地變得枝枝節節。
該解決的沒解決、新的問題層出不窮Orz

無論如何，這個故事我依然寫得很快樂，
儘管襲蒼的戀愛之路有點曲折、善法的職場糾紛也還待排解。
私心正期待蓮華登場，替阿來貧乏的生活增添一些樂趣。XD

註／

開頭引用的中英單字、解釋出自《戀人版中英詞典》，頁六二及page.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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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謝謝送小花默默支持本篇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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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24 襲蒼版中英詞典 WORD. 03，4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