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04 [癒和] 中西结合，幸福标本 1-12 5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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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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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5-04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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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4 [癒和] 中西结合，幸福标本 1-12 53F

▪现pa

Chapter 01

　　五月，虽然还没入夏，阳光并不比夏天的太阳要温和多少，挹天癒从行政大楼出来时，被入眼的强光照得瞳孔一缩，难受得眯起眼睛。他将手挡在眉毛处遮光，原本应该停车的位置上空无一物，只有地上堆积成几个小团的柳絮，被路过飞驰的车带着的气流吹得在原地打着圈圈。

　　挹天癒本就怕热，只在外面站这么小一会儿，额头上就已经有些汗了。挹天癒刚掏出手机，不远处传来两声鸣笛声，挹天癒循声看过去，岳云深在另一条辅路上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正朝他招手。

　　岳云深的车是一辆十分标致的小轿，型号总价在十万以内，由于他的工作原因，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实在很难开什么豪车，一看到挹天癒的奔驰，说什么也要尝尝咸淡，自告奋勇充当了一天的司机，来陪着挹天癒办学籍。

　　直到进入车内被冷气吹着，挹天癒的脸色才稍稍缓了下来。

　　“那门口保安说，停车超过二十分钟要收十块钱，哪来的道理，这可是本市行政主楼，天子脚下，还有这种霸王条款。”岳云深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十分贴心地提前拧了瓶盖，递给挹天癒：“怎么样，都办好了吧？”

　　挹天癒接过水简短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眼皮也没有抬，正准备抿一口水润润喉，手机提示音一连串地响起，像是催命的打击乐，挹天癒手一顿，到嘴边的水没喝进去。

　　[AAA幸福像花儿一样：@鸣水非澜欢迎新业主～！（玫瑰）（玫瑰）]

　　[来自西北的孤狼：欢迎新家人]

　　[幸福女人：…]

　　[小刘睡不醒啦：…]

　　[……]

　　挹天癒面不改色回复了一句谢谢，飞快地将群设置成了免打扰。岳云深凑过去看了一眼：“还挺热情的，你刚搬过来，有问题就找物业，我觉得这边的房子挺靠谱的，主要是离荒靡学校和你单位都挺近的，下次搬家有机会住你隔壁。”

　　岳云深很健谈，挹天癒有时真觉得路过一条狗也得被他拽着唠几句，两人在大学就认识了，虽然是多年朋友，毕业后也许久没有再聚，近期挹天癒工作变动才重新有了联系，挹天癒刚落地，岳云深就给他找好了房源。挹天癒没有推辞，顺水推舟就用了几天时间处理好了一切。

　　“回去吧，”挹天癒将遮阳板放下来，系好安全带，“荒靡自己在家。”

　　岳云深实在是很不习惯挹天癒这幅好爸爸的做派，几年不见挹天癒身边就多了一个孩子，自己没听到一点关于他这位好朋友结婚的消息，或者说以岳云深对挹天癒的了解，他这样不近人情的狗脾气很难滋养出什么爱情的花朵，所以在终身大事这种问题上，岳云深从来没有考虑过挹天癒的可能性，结果老朋友见面，孩子居然都有了，带着三分震惊五分迷茫一打听，才知道是近几年领养来的。

　　这就不奇怪了，岳云深想，挹天癒虽然活得跟个孤儿一样，但还是有点爱心反馈世界的，最直观的一点就是，挹天癒寝室楼下的流浪猫比女寝附近的流浪猫还要胖两圈，对待动物如此，更别提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了。

　　岳云深开着车漫不经心的走神，一边看沿途的楼房，这一带还没有翻新，仍然是二三十年前第一批建成的老楼，上面只对这一带的交通路线进行了改动，除了更远一些开发商新圈的地皮，建成挹天癒现在住的小区也就三五年，再没有更新的建筑了。

　　前面的车猛地刹住，岳云深来不及反应，还是专心看路的挹天癒一把拉住了手刹，两个人齐齐往前一耸，要不是安全带拦着，直接跟挡风亲上嘴儿了。岳云深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猛的推背感，岳云深顿觉要被嵌进椅背中。刚刚差点追尾的车，也被这一下给撞得强行追尾了。

　　挹天癒回头隔着两块玻璃看向后车车主，对方也是一脸错愕和惊魂未定，两两相望间了然于心，显然，连环事故。

　　岳云深赶紧下了车，往后一望最起码能看到五六台车追尾，前面算上自己也有四辆车。一时间马路上人声鼎沸，喇叭声此起彼伏，岳云深正准备打电话通知保险公司，就见挹天癒从车上下来，直奔事故现场。

　　斑马线上躺着两个大人坐着一个小孩，一辆已经被撞成破铜烂铁的共享单车和一辆电动车，电动车上面美团箱子已经碎了一半，外卖汤汤水水铺了满地。附近人围了一圈，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挹天癒冲到近前扫了一眼在痛苦呻吟的外卖小哥和另一边已经不省人事的妇女，挹天癒蹲下去伸手去探女人的动脉，确定只是晕了过去以后，脱下外套盖在了她身上，回头劝退了要过来帮忙的人：“不确定内脏有没有破裂，不要乱动。”

　　救护车来得很快，挹天癒才从事故现场回到车旁，岳云深靠在车旁边问道：“怎么样？”

　　“一个重伤，孩子没事，估计是意外。”挹天癒先给荒靡发了消息，随后和岳云深并排等着保险公司来处理。岳云深苦笑一声：“这叫什么事。”

　　挹天癒观望一圈人群，附近不少人被连环事故惊动，一些商家近水楼台走出来隔着绿化带张望。很快，挹天癒的目光锁定在一处，看了足有一分钟，岳云深十分好奇，也跟着目光看过去。

　　那一排都是老旧小区外围的门市房，门面又小又窄，都是一些小营生，大多是快餐盒饭这类的苍蝇馆子，岳云深一个个看去，就连牌匾都是十几年前的款：鑫鑫盒饭，潮流美发，闺蜜美甲睫毛，品味女装，在最后的末端紧跟着一个十定风波——下面还拉了一条上了年头的褪色横幅：中医内科诊所。

　　只见诊所外面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另一只手拿着半个拳头那么大的桃子，吃一口就叼回嘴里，腾出手来翻动簸箕上晾晒的药材，低着脑袋看不清脸，那人穿着一件白大褂，显然，是这诊所里的医生。

　　只不过有点太年轻了，如今这一类的小区门诊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医生，更何况中医内科，哪有人顶着这么一头乌油油的头发。

　　年轻人翻好了药材，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手，重新拿住桃子，又咬了一口，终于，他抬起头，伸手推了一下圆框眼镜，悠然转身，钻回了诊所门上的翠绿色门帘内。

　　岳云深看了两眼也没看出来一些玄机，反而身边的挹天癒显得格外专注，挹天癒刚过来，还有别的认识的人？岳云深用手肘戳了戳挹天癒：“你认识？”

　　“没。”

　　只是眼熟。

　　挹天癒大概将自己记忆中的人挨个回忆了一遍，也没能将刚刚那个年轻人跟哪一个名字对得上号，刚出来没有一会，挹天癒又被热得难受，重新钻回了车里。

　　和凤翥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吃了半个桃子还没有缓过神来，恰好墙上挂着的一排定时闹钟响了两个，和凤翥才三下五除二将半个桃子啃完，鼓着腮帮子进了里屋。

　　里屋几个上了年头的电饭煲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外圈一层白色塑料早已看不出本色，一道道被钢丝球刮出的划痕染上了中药的深棕，整个饭锅都被泡入了药的味道。和凤翥挨个将锅盖掀了闻了闻药味，抄副筷子搅了两圈药渣，将沾了汤药的筷子头往舌头上一点，反手将筷子往铁皮水槽里一扔，跑到外屋举起水杯咕咚咕咚猛灌了好几口。

　　门外的嘈杂渐小，路过的人也是驻足片刻来去匆匆，直到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将现场处理了，路口又恢复了车流不息的模样。和凤翥又出了门，单脚将用来抵门的板凳拖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诊所前的一颗行道树下，约摸十分钟后，远处的黄色校车载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像一只大马蜂一样停在了门前。

　　“老师再见！”

　　“再见哦荼然，再见啊荼然爸爸。”

　　荼然和老师说了再见，两下从校车上跳了下去，等校车驶离，荼然跑过去将手里拿着的图画展开给“荼然爸爸”看：“和者，你看，我的画被老师表扬了哦！”

　　和凤翥瞥了一眼，A4纸用天蓝色和绿色横着一分为二，左上角画了一个经典款四分之一的太阳，几个小朋友在草地上踢毽子跳绳，只是画风过于抽象。

　　“嗯...”

　　和凤翥试探着抬眼，果然觑到荼然满脸的期待，于是又低下头，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好看，好看。”

　　此时墙上的一排计时器其中一个又响了起来，和凤翥将画放在外屋茶几上又进了里屋，铝制锅盖一掀开，诊所内常驻的一股苦味陡然浓郁了起来。和凤翥将药滤好，端着碗低头凑上去闻了闻，有点酸。

　　一碗药还热腾腾的冒着气，和凤翥端出来放在电风扇前，坐在办公桌面前朝荼然招了招手。荼然爬上黑皮小圆凳，很是乖觉地伸出自己像藕节一样的手臂搁在脉枕上，约摸三四分钟，和凤翥眉头一挑，站了起来：“等一会儿把药喝了，趁热。”

　　荼然乖乖应了声，八岁出头的孩子对着一大碗汤药面色如常，在吃药这一点上，和凤翥从不操心。看着荼然两手捧着瓷碗小心地吹了吹，闭着眼皱着眉小牛犊似的猛灌，药碗逐渐倾斜直到几乎扣在整张脸上，荼然放下碗打了一个大大的嗝，赶紧捂住嘴，似乎这样就能堵住胃里往上返的酸苦味道，转过头朝和凤翥眨了眨眼。

　　和凤翥又打了个哈欠。

　　“和者，”荼然从书包侧兜抽出自己的小水杯，“我的身体还好吗？”

　　“当然，”和凤翥扶了扶眼镜，随手一指墙上挂着的锦旗，“他们都叫我在世的华佗。”

　　办公桌紧挨着的墙面挂着好几副锦旗，无非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云云，但受赠人跟和凤翥完全不沾边，红底黄字写得清清楚楚：赠卢大夫。

　　荼然没想到和凤翥竟然鸠占鹊巢也如此心安理得，小声拆台：“那个明明不是挂给你的...”

　　“胡说，”和凤翥煞有介事，“我已继承衣钵，当然也算送给我的。”

　　这...荼然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但一个小孩如何能破解狡猾的大人的一番诡辩，和凤翥生怕这碗药灌下去让荼然长了脑子，于是把话题往前扯一扯：“你的身体没问题，放心吧。”

　　荼然这才放下心来，前不久他刚刚因为身体原因请了将近一个月的假，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才结实一点的身板一朝回到解放前。孤儿院里的生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仍然刻骨铭心，好在后来在和凤翥并不怎么精心的调理下慢慢转好，如果再次回到缠绵病榻的时候，荼然都不知道自己会多难受。

　　在这个小孩都不愿意上学的年纪，荼然几乎日日都心怀感激。

　　“荼然，喝完了不要傻坐着，去把关火的药滤出来装好。”

　　“......”

　　“噢。”

[ 此帖被眷山在2024-08-27 14: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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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5-04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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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结合，幸福标本

Chapter 02

　　新租好的房子里，挹天癒不在，荒靡已经将自己的行李全部拆开整理好，又从卫生间拧了一块带着企鹅图案的小抹布，将够得到的部分仔细擦了一遍，挹天癒回来时，荒靡正踩着凳子擦着油烟机，手里的抹布已经完全看不出天蓝的原色，厨房距大门不远，挹天癒站在玄关和荒靡大眼瞪小眼足足两秒钟，挹天癒才道：“别擦了，下来吧。”

　　“很快就好啦，天大癒者。”

　　“小荒靡，”岳云深忽然从挹天癒肩膀后面探出头来，“你的天大癒者是讲，小孩子不要这么辛苦，他来做。”

　　“我没有说，”挹天癒从柜子里拿出两双一次性拖鞋，“是你来做，否则不要吃火锅了。”

　　岳云深倒吸了一口气，合着挹天癒今天答应了他的家庭火锅请求又痛快地付了钱是一顿鸿门宴。岳云深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岛台，从里面抽出两罐冰汽水扣开拉环：“荒靡来喝甜水。”

　　“不行，”挹天癒一丁点面子都没给，“他不喝冰水。”

　　“那...”

　　“我也不喝，你自己喝完。”

　　挹天癒说完头也不回进了浴室，紧接着就响起了水声，荒靡从凳子上跳下来安慰：“其实是我身体不好，天大癒者才不让我喝冰，云叔叔你放在那里，等常温下来我就可以喝了。”

　　岳云深沉默不语，仰头一口气干了半罐，以此来逃避明明自己还觉得自己年轻，老同学的孩子已经叫上自己叔的残酷现实。

　　挹天癒实在是怕热，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冲凉，低于人表皮温度的水流过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清凉，使得挹天癒烦闷的表情舒缓不少，连带着夹得很紧的眉头都平缓几分。挹天癒将头发擦得半干，随手抹了镜子上的水垢，这才在镜中看清自己的脸来。

　　挹天癒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一下毛巾的线头。今天诊所门口的那个人实在是让他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呢。曾经的患者？不会。带过的学生？不像，又或者是老师。

　　他遇到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算特殊。

　　挹天癒从浴室中出来时，荒靡正和岳云深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岳云深拿着土豆，削出来一条长长的皮，荒靡在下面接着，将土豆皮按着原本的走向拼成蚊香一样的卷，一大一小似乎在完成什么不得了的挑战，直到岳云深手下一抖，土豆皮挑战不幸中道崩殂。

　　挹天癒：......

　　挹天癒看着荒靡头上的发璇，脑中忽然灵光一现，立刻走向客厅中敞开的行李箱，从层层衣物下面翻出一个塑料文件袋，四角已经开裂，上面还有蹭上去的铅笔粉，下面贴着一张名签，写着一年一班，荒靡。

　　挹天癒从袋子里拿出一堆大大小小的身份材料，挹天癒翻找了一下，从中拿出一份领养证明。

　　领养荒靡那天在下着雨，本市规模最大福利院给荒靡办了一场欢送会，挹天癒帮荒靡拿着礼物盒子还有那一包少得可怜的行李。福利院里的每个孩子都期盼着自己有一天会被带走，有一个家，但是领养人的条件各不相同，使得虽然上门的人不少，但真正可以被新家接纳的孩子并不多，更遑论还有被“退货”这么一层的风险。

　　而荒靡恰好就是福利院中最大的那个烫手山芋，他生来没有健康的身体，被遗弃在医院中。即使福利院有心照顾，也不免荒靡大小病接连不断，更何况没有家庭愿意接纳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即使他足够小。

　　好在上天让他遇到了挹天癒，然而，荒靡对被领养这样幸运的事反应平平，接连几天也没什么精神，起初挹天癒只是觉得荒靡是身体不好，他也并非缺少天真孩子的陪伴才会收养他，只是荒靡昏迷输液时嘴里叫着另一个名字，他醒来后，挹天癒努力摆出一副温和的样子询问，才得知荒靡还有一个双生的兄弟。

　　也是在那时荒靡猛地扑向窗边，不顾手上的吊针扯着挹天癒说他看到了路过的荼然。

　　挹天癒将领养证明重新装好，好像这一无用的举动只是勾起挹天癒回忆的媒介，然而挹天癒又泛泛地想，福利院并不在本市，怎么又会在这里见到，世界上或许真的有这种巧合，不过，挹天癒并不准备求证。

　　但缘分来了是抵挡不住的，很快挹天癒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在荒靡转校第一天放学后，以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上了挹天癒的车，他惊喜地描述着在班级里见到荼然是多么激动，就连老师也特意打来电话询问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挹天癒只能顶着耳朵旁边的喋喋不休，保守地和老师交代：“应该是，我还没见过另一个...”挹天癒迟疑地看向荒靡。

　　“荼然！”

　　“没见过荼然的家长，我会私下联系，嗯，老师再见。”

　　“天大癒者，我们现在就要去荼然的家吗。”

　　“......”

　　被领养人的亲人贸然上门属于大忌，但挹天癒领养初衷也不是为了传宗接代，荒靡的兄弟姐妹他欣然接受，但他摸不准荼然的领养人在不在乎。挹天癒认真回忆着与和凤翥单方面的一面之缘，那时荒靡很激动，挹天癒手忙脚乱扶正了针，再向楼下看去，只剩下一个背影，荼然跟在身后，颇为蹒跚。

　　荒靡被收养时院长绝口不提荒靡还有一个兄弟，并且反复同他确认了荒靡的身体状况，一再强调如果挹天癒接受不了，可以放弃办理。毕竟一个俊美的年轻人，未来不知道会招惹多少桃花，这么早就领养小孩，很难不让人起疑。然而这对兄弟身上的变故太多，谁都不愿意离开谁，即便有人家愿意接纳其中之一，却总是因为另一个而放弃，荒靡与荼然令院长十分头疼，与挹天癒谈论时也进退两难。

　　最后即便挹天癒身上有着很多不确定性，老师们一致同意让荒靡与挹天癒生活看看，挹天癒将荒靡带走没几天，就从他口中得知了荼然的存在。

　　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挹天癒默默叹气，带着荒靡返回福利院将一切挑明。然而院长却一扫阴霾，浑身带着喜气，告知就在两个小时前荼然也被领养。

　　这就麻烦了，挹天癒回握住荒靡的手。如果荼然还在这里，一起带回去也无可厚非，但荼然已经获得了新的监护人。挹天癒再三询问，院长却一反常态变得十分有专业素养表示福利院规定不能提供已被领养人的资料，也奉劝挹天癒不要破坏荼然来之不易的新生。

　　新生。挹天癒回过神来看着围墙内的教学楼，在转院之前他就已经联系上了这所学校，虽然不是最拔尖的，也是挹天癒多方考虑之后的结果，荼然在这里上学，荒靡也没有提起什么异状，想来那小孩过得还不错。

　　而此时和凤翥也并不是十分好过，荼然和荒靡如出一辙的兴奋，像一只小鸡崽子，跟在和凤翥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荒靡。和凤翥端着滚烫的药锅进进出出，努力无视着荼然的声音。

　　“荼、然。”和凤翥将几个药锅一股脑地扔进铁皮水槽里，放在之前，荼然并不是这样没有分寸的小孩，滚到嘴边的责备在临门一脚时换了一个方向：“你说荒靡的爸爸也是医生？”

　　“对，是外科医生哦。”

　　“西医治标中医治本。”

　　“可是荒靡爸爸治好了很多人。”

　　“你家和者我也治好了很多人啊。”

　　荼然一阵沉默，和凤翥这个诊所已经开了几十年，不过除了近十年，这个诊所并不是和凤翥负责。这个小小的门市房背靠一个老破小，很多年过去这里的原住民早已替换了一茬，大多是租户，而这些租户的群体多半都是学生和外地来的上班族，剩下的那些，也基本都是子女不在的寡居老人，碰到更可怜的，还要一个人带两个孙子，和同龄老人相比，更加见老，和孙儿走在路上，跟三个孙子一样。

　　而和凤翥的患者群体，多半就是这些寡居老人，少有大病，常年靠着和凤翥的汤药调理。

　　对于荼然的另一个孪生兄弟和凤翥早有耳闻，在荒靡被领养之前，荼然就被院长告诫过尽量少和荒靡同时出现，虽然以成年人的眼光看两个虚弱的孩子分别找一个可以承担治疗费用的家庭会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将这种现实给一个四岁出头的小孩讲，极大程度上抹杀了荼然的一部分天真。

　　倒也不是很糟糕，常言道否极泰来，在荒靡离开没有多久，他见到了和凤翥，而和凤翥办好手续后，直接带着他离开原市来到了这个诊所，和凤翥的家。荼然没有问长居这里的和凤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但浸淫童话多年的荼然倒是觉得这是十分浪漫的故事。

　　和凤翥将药锅三下五除二涮了一遍，用他的话来讲，年头久的药锅才是好锅，不用刷得太仔细。眼见着这会儿太阳落山，也没有其他要忙，和凤翥索性站起来将外面敞着的门关上，在半个身子探出去时，和凤翥的目光被马路对面的一辆迈巴赫吸引。

　　“和者，我以后可以让荒靡来家里玩吗？”

　　“不用，”和凤翥撩开门帘，“他们好像已经来了。”

　　荼然听闻立刻跑了出来贴着和凤翥的腿边看着前来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挹天癒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内衬微敞，踩着一双低调内敛的哑光皮鞋，挹天癒并非是精心修饰的人，而因为环境的原因显得他连每一根头发丝都精致无瑕。

　　和凤翥看得眼神发直，顷刻间变成了在门口顾盼神飞的粉红女郎等着心上人前来，他喃喃道：“男人本色...好帅啊...”

　　“我也觉得荒靡爸爸很帅。”

　　“什么？”和凤翥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我说车。”

　　这样的衣着在这个没有划入翻新计划的区域格格不入，毕竟看起来像小说走出来的人可以是来追带球跑的小娇妻，来寻找失散多年的真千金，总之不会带着另一个小孩直奔卷帘门降到一半的内科诊所。

　　和凤翥松手将卷帘门弹了回去，荼然也从和凤翥身后跑了出去跟荒靡贴在了一起，挹天癒站在台阶下面同他大眼瞪小眼，和凤翥推推眼镜，侧身做了个礼让动作示意挹天癒进去。

　　挹天癒进门环顾了一下和凤翥的诊所，老式门市房空间并不大，还被一面墙分割出了里外间。外间即是小小的看诊区，挹天癒模样齐整地站在中间，颇为鹤立鸡群，和凤翥倚在门边看了两眼，第一次对蓬荜生辉这个词有了具象化的了解。

　　“随便坐。”

　　说是随便坐，挹天癒看了看这个小小的看诊区，因为建筑过老，有一根无法处理的大承重柱，贴着摆了几个老式组合沙发，皮面已经开裂斑驳，细碎的皮屑露出纱网，能明显的看见沙发的深黄色海绵，再或者就是办公桌旁边看诊的两个小圆皮凳。挹天癒坐了下去，将目光放在了和凤翥身上。

　　看到了和凤翥，挹天癒对于上次的一面之缘的记忆就更为模糊了。和凤翥穿着十分简单，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白大褂，上面是陈年难以去除的污渍痕迹，和凤翥没系扣子，十分不符合穿衣规范，仿佛白大褂也只是和凤翥用来彰显医生身份的工具，白大褂里面是一件印着史努比的白色短袖。

　　一时间室内充斥着诡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老式时钟在“咯哒”“咯哒”的跳动，十分规律地为古怪的气氛打着节拍。

　　这下该说什么，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站着，看起来像什么寻亲节目，和凤翥也不能问是不是来治病的，两个人心知肚明，但，要怎么开口呢。

　　“我叫和凤翥，”和凤翥率先打破僵局，朝人招招手，“荼然，上茶。”

　　“和者，我们没有茶。”

　　“那就泡地丁，降火消暑。”

　　“不用，”挹天癒终于开口，“我是挹天癒，今天来是因为荒靡，如你所见，荒靡和荼然是双胞胎。”

　　和凤翥点头表示明白，恰好荼然已经端着两个不一样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挹天癒看了一眼马克杯，底部铺了一层晒干的蒲公英，在温热的水中慢慢舒展。挹天癒端在了手里，并没有喝，只又看向和凤翥：“南城政府福利院。由于院长的隐瞒，起初我不知道荼然的存在，他们感情很好，如果你不介意，荼然和荒靡可以多加相处。”

　　“嗯...”和凤翥波澜不惊，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茶水，“我听荼然说过了，还真是巧啊。”

　　“嗯。”

　　“嗯......”

　　荼然：......

　　荒靡：......

　　房间内时钟的噪音又清晰了起来，和凤翥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体会到了如坐针毡。他当然不会介意荼然有什么兄弟姐妹，毕竟收养的初衷也不过是一时恻隐，只不过，和凤翥飞快地看了一眼挹天癒，让和凤翥唯一产生抗拒的，是他并不喜欢和另一个单亲家庭达成长期合作进行亲子活动。

　　毕竟，这人看起来也没老婆，和凤翥心里有点犯嘀咕。

　　良久，挹天癒的耐心终于告罄：“你很介意？”

　　这人脾气真是。和凤翥摇了摇头。

　　“那好，”挹天癒仿佛批完折子的皇帝一样站了起来，将一口没动的地丁茶放回了茶几上，“先这样，谢谢配合。”

　　挹天癒还真的只是上门来让荒靡认个亲，两个小孩摆摆手约定了明天学校见，挹天癒就带着荒靡离开了。和凤翥假装客气地站在门口，目送着挹天癒开着那辆“男人本色”驶离，举着自己的那杯茶终于喝了一口，又猛地喷出一些，艰难地将口中的茶咽了下去：“这泡的是地丁水还是黄连水。”

　　带着孩子跑这么一趟就这点事，和凤翥反手将剩下的一大杯泼向人行道，还不如发个微信说。

　　不对。

　　和凤翥往前迈了两步看向车行道，价值百万的豪车早已一骑绝尘。他们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啊？

　　实际上和凤翥的担心稍显多余，挹天癒作为院长亲自外聘来的外科医生，甫一上任便是任重而道远，当时以人才稀缺为由聘请，但是挹天癒没想到的是人才竟然这么稀缺，一个人顶三个人使，一时间颇为分身乏术，终于空闲下来时，已经是将近两个月后。

[ 此帖被眷山在2024-09-05 11:1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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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4-05-04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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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挹天癒刚刚完成一台手术，打开手机已经是晚上九点。挹天癒坐在车里稍微缓了一会儿，翻了翻微信一连串的未读消息，置顶的家长群往上是一排的收到，挹天癒随手加一，又打开家中监控，荒靡正趴在沙发上看卡通片，家里没有开灯，电视机的光照在荒靡的脸上，荒靡眼皮半眨不眨，已经是意识模糊。

　　恰好家长群又发出了消息弹窗，仍然是一致地收到，挹天癒扫了一眼群名片：荼然家长。

　　挹天癒一阵恍惚，他好像还是没有将那个有几分吊儿郎当的人看作是一个孩子的家长，和凤翥的脸比较小，脸上又架着一副圆眼镜，像是什么哥哥舅舅，总之没有养父的气质。挹天癒这么想着，微信又跳出一个好友申请，是和凤翥，头像是一只做鬼脸的汤姆猫。

　　挹天癒同意了好友申请，直接将手机扔在副驾驶，驱车回了家。到家时荒靡已经睡得很熟，电视里还在播放成龙历险记，挹天癒只开了玄关的小灯，将小朋友抱回了自己的卧室。

　　一台手术五个半小时，挹天癒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身上半搭着荒靡的小毯子，手机屏又亮了起来。

　　挹天癒看着三条未读消息，一个是和凤翥发来的打招呼表情包，另外两条则是藐烽云，内容是一张本市机场的位置，随后藐烽云提出了一起吃饭的邀请。

　　挹天癒自然没有拒绝，他与藐烽云认识多年，是挹天癒承认的为数不多的好友。

　　于是在第二天下班时间，挹天癒果然看到了在大门等着的藐烽云。

　　藐烽云没有开车，挹天癒隔着挡风玻璃同他点头，更是十分贴心地将车侧了过来让藐烽云上车。随后藐烽云将手机往智能中控一贴，担任起了导航的工作。

　　藐烽云挑选了一家很不错的徽菜馆，挹天癒对这方面没有了解，一般都是由着藐烽云选餐厅，大多时间，还会去学校接上荒靡。为了照顾小孩和挹天癒的口味，藐烽云都会选一些口味清淡的馆子。

　　“荒靡呢。”

　　藐烽云回头看了一眼后座，那里还放着他上车时扔过去的一盒乐高。藐烽云常这样给他带礼物，时间长了挹天癒也不推辞，任他放在后备箱还是后座的位置，他照单全收。

　　“同学家。”挹天癒沉吟了一下，如果说在哥哥弟弟家，又是新一轮的解释，半个月前岳云深的惊叹还不绝于耳，挹天癒打着方向盘绕来绕去寻找停车位：“吃完我去接。”

　　藐烽云不疑有他：“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虽然挹天癒刚转来不久，实则二人也数月没见，藐烽云前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猂族集团子公司上市，对这次很是重视，一轮一轮的酒局活动会，回了内部还要给几个人断官司，前段时间刚批了假，才想起挹天癒这么个人。

　　这家徽菜虽然是招牌，本市老字号也有自己的独家菜谱，藐烽云喝着清亮的鲜汤，才恍惚有一点从工作回归生活的感觉。曾经他与挹天癒还共事一段时间，只不过挹天癒没想到藐烽云志不在此，在荒禘抛出橄榄枝以后十分果断的弃医从商，乘着一股东风将即将宣布停运的项目做大做强。

　　说来，挹天癒与荒禘也有许久没见了，暂且按下不提。

　　一顿饭逐渐到尾声，挹天癒将两个人的杯子贴到一起，分别倒了半杯柠檬温水。他们的话题从没断过，不过大多是藐烽云说，挹天癒发表一些意见，也从来不好为人师。挹天癒默默看着藐烽云的转变，以前在科室藐烽云就派头十足，现在穿着商务西装，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称之为翻云覆雨的自信。忽的，挹天癒发现自己穿了许久的衬衫袖口冒出了一根线头。

　　此时大厅内进来一伙人，被侍应生接引着坐到了二人旁边的桌位，挹天癒顿时觉得自己右边放了个超大音量的音响嗡嗡地播放着一些重金属，太吵了。挹天癒皱起眉。

　　藐烽云淡淡扫了一眼，直到其中一个人将烟盒拍在桌上，藐烽云立刻提议结束这场简单的小聚，他不喜欢烟味。

　　从餐厅走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附近商场的花式灯光闪烁跳动，就连路边的野生小摊也打开了五颜六色的灯带，远远看去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此时正是夜间活动刚刚开始的时候，街边三三两两的人相互路过，或是下了课的学生，或是约会的情侣，还有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夫妻，以及一只试图横冲直撞被主人扼住喉咙的萨摩耶。

　　挹天癒送藐烽云上了出租车，自己也开着车往和凤翥家去，车窗外的景色也随着市中心商圈的繁华逐渐萧索，此消彼长，城西十五年前还是落后的待开发区，而现在城东已经成了老龄化严重的落后地带。挹天癒又耐着性子在附近勉强找了个车位，距离和凤翥的诊所有一小段距离，挹天癒散步似的走近，发现和凤翥正蹲在诊所大门口的墙根下面鼓捣什么东西。

　　和凤翥身上还是套着他那个白大褂，挹天癒每次来接荒靡都是这般，仿佛焊在他身上似的，说敬业吧，又不好好穿。挹天癒在还有两三步的地方站住，诊所内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清晰的传出。

　　这时挹天癒才看到和凤翥手上的动作，和凤翥手里拿着个小铲子，十分认真地松土，铲子尖粘着湿润的泥，随着和凤翥的动作一小团一小团的往下掉。和凤翥不知道从哪搞来小腿高的箱子，上面种着挹天癒不认识的植株，正好卡在墙根下台阶旁边，严丝合缝，仿佛这个拐角一直在等着有这么一个花盆。

　　挹天癒看了好一会儿，和凤翥做得无比认真，因为天气闷热，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在打理大盆栽的空隙中还要随手推一下从鼻梁滑下来的眼镜，屋内的灯光溢出来给和凤翥的脸打了一侧光，人行道旁的路灯又在和凤翥背后镀了一层暖金。

　　娃娃脸。挹天癒在心里突如其来地给和凤翥下了结论。

　　和凤翥好像是蹲久了，觉得腿麻，加快了动作胡乱平了平土，举着铲子站起来的瞬间，脚底板酥麻不止，往旁边歪了两下，挹天癒下意识伸手去接，在和凤翥的袖子还没碰到自己指尖的时候，和凤翥错了一步，重新站住了。和凤翥顺着伸过来的手回头看去，对挹天癒笑了笑：“是你呀，不是说晚点来接吗。”

　　“吃顿便饭，结束的快。”

　　一个多月来，荒靡与荼然的关系情好日密，凑一起说不完的话，常常一起在诊所的沙发上脑袋贴着脑袋玩。因着挹天癒忙了一阵子，索性和老师打了招呼让他跟着荼然跑，到了点一起下校车，晚上挹天癒来接，隔三岔五便如此，像两只小雁儿回巢了似的。和凤翥见巴掌大的地方已经被小孩占领，索性在两棵行道树中间挂了一个吊床，本来想着能美滋滋的躺会儿，结果刚挂上头一天就被树上的蝉一泡尿给呲灭了幻想。

　　挹天癒看着和凤翥手里的铲子，微微抬了抬下巴：“这是什么。”

　　“辣椒，”和凤翥伸手轻轻弹了弹深绿的叶子，“邻居送了两株，试着养一下。”

　　“你喜欢养这些？”

　　“嗯？算是吧。”和凤翥没有否认，他倒是很喜欢弄一些植株，但是大多偏爱方便打理的，花朵大多娇贵，和凤翥耐心有限，不过要是和凤翥来说：“其实我更喜欢养树，方便一点，长大了也有成就感，以后要是有机会，找个沙漠绿化团队体验一下。”

　　挹天癒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以前办公室那几盆花草，都是医院的一些人养的，也不知是哪个神人发现将情况不好的花草塞进挹天癒的办公室，就能奇迹般活了下来，连一个实习小姑娘蔫儿得不行的多肉，也在挹天癒办公桌上吸食着天地精华慢慢好转，一时间还成了医院的怪谈，索性一些老医生将自己养不活的都送了过来，摆满了挹天癒的窗台，就连患者进来也要被琳琅满目的花草给惊住，挹天癒时间长了也懒得解释，还会随手送一些给康复的患者。

　　“想什么呢。”和凤翥晃了晃手里的小铲子，挹天癒被叫回神，办公室那些花好像自己也只是偶尔浇点水，就长得那么好。

　　“没什么。”挹天癒没有和人讲故事的爱好，和凤翥也不多问。

　　耳尖的荼然听到了门外的交谈声，立刻拉着荒靡从门帘中探出脑袋，门帘哗啦啦响动，两颗脑袋上下叠在一起依在门框，像一张猫猫头表情包。荒靡一眼瞄到挹天癒手里拎着的乐高箱子，欢呼着跑下来从挹天癒手里抢了过去：“天大癒者，你今天和治者见面啦。”

　　挹天癒点头，任由荒靡抱着有他两个宽的箱子，荒靡将里面的零件晃得哗啦哗啦响：“我想和荼然一起玩。”

　　“随你。”

　　两个小的一时发出了小声的欢呼，闷头就准备往屋里钻，荒靡刚跑出去两步，就被挹天癒按住了脑袋：“已经很晚了，先回去。”

　　“那我怎么和荼然玩呢。”

　　挹天癒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荒靡的刘海揉乱，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很快就放暑假了，你们可以好好玩。”

　　说起来，已经六月份了。

　　“那不如就让荼然和我们回家吧，天大癒者。”荒靡这么说着，却将目光望向了和凤翥，很显然在征求他的意见。和凤翥被这一双充满着希冀的大眼睛看得承受不住，于是摆了摆手：“是啦，暑假跑来跑去又热又折腾，到时候让荼然去你们家玩，方便。”

　　“好耶！”

　　三言两语约定了暑假，挹天癒带着荒靡回到了车上，荒靡显然很兴奋，他现在每一天都快乐无比，同时他也发现，挹天癒其实很好说话，从前他要求不多，现在嘛，荒靡把脸转向车窗眨了眨眼，天大癒者很好欺负嘛。

　　“啊，天大癒者。”荒靡突然握住了挹天癒的安全带：“我要回去一下，我的手表落在荼然家里了。”

　　挹天癒扫了一眼荒靡空空如也的手腕，将拉到一半的安全带放了回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

　　“好。”

　　和凤翥在里间洗干净手，荼然就在外面将两个人刚刚做的折纸收拾起来，将贴在茶几玻璃的纸屑一点一点揭下，绷着小手扫进了垃圾桶。

　　“和者，”荼然将还没用到的卡纸装进口袋里，“我觉得荒靡的爸爸人特别好。”

　　“是喔，人特别好。”和凤翥懒洋洋的跟着复读。

　　“而且…”荼然顿了顿，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和凤翥将装满药渣的垃圾袋子系了两个结：“而且长得不错。”

　　“对啊，”荼然被和凤翥提醒了一下，紧接着说，“癒者真的很漂亮嘛。”

　　“是喔，大帅哥——”

　　挹天癒正走到窗下，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和凤翥那半死不活的声音极具穿透性，好像从门内伸出一把小锤子，重重地敲在他的头上。

　　荼然终于从和凤翥的语气中听出一点阴阳怪气的成分：“和者！”

　　和凤翥突然笑了两声，拎着两个圆滚滚的垃圾袋走了出来：“怎么啦，我又说别的，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看他长得…”

　　“哗啦——”和凤翥猛地撩开门帘，正好和窗底下的挹天癒大眼瞪小眼：“…也是风韵犹存啊。”

　　挹天癒：“…”

　　和凤翥大脑运行烧了足足几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朝着挹天癒咧开嘴讪讪笑了两声：“你说对吧，大帅哥。”

　　挹天癒皱了皱眉，并没有搭和凤翥的茬：“荒靡说他的手表落下了。”

　　“原来如此，”和凤翥撤回了一个自己，重新将半个身子钻进了门帘里，“荼然，荒靡的手表拿出来，给你大帅哥叔叔。”

　　挹天癒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和凤翥…”

　　和凤翥心情很好似的，朝挹天癒眨了眨眼睛，然后拎着两袋垃圾往附近的垃圾点走去，等到回来的时候，挹天癒已经取了东西离开了。

　　挹天癒回到车上将儿童手表递给荒靡，手把着方向盘愣了愣，荒靡察觉了挹天癒的停顿，一抬头仿佛发现了很新奇的事一般：“天大癒者，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挹天癒没有说话，只是将冷气打开。

　　只是挹天癒晚上回家洗漱过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多看了几眼，说来他并不关注外表，但他知道自己属于好看的类型。但是被人当着面叫一声大帅哥，还是人生头一次。

　　和凤翥…挹天癒在心里将名字滚了一遍，回忆起了那张架着大圆眼镜的娃娃脸。他们相处的次数并不多，大多只是礼貌的闲谈几句，而且都基于“吃了吗”“下班啦”这种无关痛痒的话，挹天癒回忆起和凤翥的语气，发现和凤翥说话的声音不大，还喜欢在结尾时微微上扬。

　　最为明显的还是刚刚的那一句大帅哥。

　　哼，还大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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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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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

3樓發表於: 2024-05-04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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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

　　临近七月，学校也正式放了暑假，挹天癒也根据那时的约定将荼然接回了家。前两天荒靡对于荼然要来家里住十分期待，拉着挹天癒去超市给荼然精心挑选了和自己同样的洗漱用品，等到零食和坚果堆了半个购物车，荒靡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拽了拽挹天癒的衣裳：“和者也要来吗。”

　　挹天癒一手把着购物车，正低头看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不来。”

　　微信上和凤翥刚刚又发了一个推送链接过来：大亨捕鱼爆率超高兑换话费！

　　这人到底是有多无聊，挹天癒面无表情往上滑了一下记录，发现除了偶尔的三言两语基本都是和凤翥经常的发类似这种的广告推送，大多是微信小程序的一些游戏，捕鱼、麻将、羊了个羊，偶尔挹天癒闲着，还会敲个问号过去，和凤翥就会切出来发个小太阳的表情：又死了。

　　同样都是医生，挹天癒想，和凤翥看起来倒是十分清闲。

　　现在这样的中医诊所已经不多，政府有意处理不正规的中医诊所，各种挂名的冒牌同仁堂老中医都被迫关了门，而现在一般需要中医都会去城西附近的公立中医院。虽然和凤翥对自己的服务对象定位非常清晰，挹天癒不禁怀疑，凭那几个常年喝药的老人，扣去乱七八糟的成本，哪里够他们生活。

　　转到这里之前，挹天癒也认识几位差不多同届的中医，都是表面笑嘻嘻背地里拼了老命的卷，不但要在单位卷，还要去学校挂个名，研讨会期刊顿顿不落，大有一副从二线卷到一线，从一线卷到中央的架势。

　　从那种激烈的环境退下后，挹天癒久违的感觉放松，但他一看到和凤翥一副龟缩在诊所里养老的模样，顿觉自叹弗如。

　　和凤翥侧着身躺在沙发上，两只手在上面按来按去，一直到捕鱼大炮的最后50金币归零，分享好友复活的界面跳出，和凤翥毫不留恋地清了后台，原因无他，和凤翥没有其他的可供骚扰的好友，而挹天癒已经到达分享上限。

　　和凤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因为躺得太久胳膊上黏着许多沙发破碎的皮屑，他打着哈欠将皮屑拂落，下意识看向了墙上的钟表。

　　在十分钟前，挹天癒给和凤翥发了消息，他已经带着荼然荒靡安全到家。

　　和凤翥瞥了一眼没有回复，已经入夏，和凤翥从里间杂物里拖出来一个上了年头的电风扇，拧了抹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放在沙发对面慢悠悠地吹。今天没有熬药，也没有患者，这是和凤翥的常态，几乎每天都要在这一亩三分地圈上一天的时间，一直到荼然放学，和凤翥才多说几句话。

　　和凤翥伸了伸懒腰，坐到桌子旁，翻开了桌子上放着的书，一本有关中医药学的书，书已经很旧了，纸张已经泛黄起了毛边，上面有着不同颜色的笔作出的注释笔记，和凤翥随手翻开某一页就看，这本书他已经翻了十几遍，虽不能说倒背如流，也是知之甚深，这诊所的前主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中医，和凤翥一半的本领是被他带出来的，另一半都源自他自学。

　　窗外偶尔有几个人路过，交谈声忽近忽远，和凤翥再抬头时，天已经擦黑了。

　　和凤翥关上电扇拿起手机，将灯一关把诊所的卷帘门拉了下去。

　　他又困了。

　　-

　　挹天癒从书房出来，两个孩子还在为乐高事业奋斗着，电视里连续播放着动画片充当背景音，挹天癒敲了敲身后的门，也没有引起他们两个的注意。

　　“荒靡。”挹天癒叫了一声，随后走到沙发上坐下：“吃药。”

　　荒靡乖乖应了一声，跑到了厨房接水，挹天癒又问荼然：“和凤翥有给你带药吗。”

　　“有的。”荼然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两个中药袋子，从中倒出几粒药丸，轻飘飘的，像塑料团，挹天癒凑近看了看，每一粒药丸上都裹了一层糯米纸。

　　挹天癒拿起另一包来看，仍然是同样，不过，挹天癒晃了晃袋子，果然从下面看到了没有包着糯米纸的药丸。挹天癒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笑来，和凤翥是没有这样耐心的，不过还有一些善心，比如在旁边给他附着好几张糯米纸。

　　“你的身体一直是和凤翥在负责吗。”

　　“是的，和者很厉害，经常会给我配新的药。”

　　挹天癒根据自己对于中医的刻板印象想象着和凤翥拿着小秤砣一板一眼给荼然配药的画面，又低头看着小粒的药丸，大小不一，也并不是很圆，显然是和凤翥用手搓的，否则不会这么丑。

　　“和者对我很好，”荼然说起和凤翥来话就变得多了，“他只是看起来不靠谱，癒者，如果没有和者，我也许会死掉。”

　　这话倒是不假，有先天病的小孩需要更多的照顾，也意味着更多的钱，哪怕和凤翥自己就是医生，也是要耗费不少心力的。挹天癒将目光投向荒靡，一开始自己不知道带着荒靡往儿童医院跑了多少趟，熬夜挂了几次水，和凤翥养孩子并不精心，荼然却也是活蹦乱跳的。

　　“嗯。”挹天癒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两个孩子都吃了药，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对荒靡道：“明天中午我回来带你们去吃饭。”

　　“天大癒者，你记得要叫上和者。”

　　等到第二天上午，挹天癒在办公室打开和凤翥的对话框，仍然停留着昨天他发去的消息，和凤翥没有回复，挹天癒想了想，直接给他拨过去一个语音通话，足足响了十几秒才接通。

　　“...喂？”

　　和凤翥喘着气，从声音都透出来一股劳动之后的疲惫，挹天癒没管，只通知道：“等一下我要带他们去吃饭，你......”

　　“嗡——”

　　“等一下，刚没听清，什么吃饭？”

　　挹天癒皱眉，他听见电话那边略带嘈杂，有风声，还有过往车辆，听声音速度不慢，挹天癒重复了一遍：“午饭，你有空吗。”

　　和凤翥那边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有、等一下，我操......”紧接着是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

　　挹天癒微微坐直：“和凤翥？”

　　又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出几声尴尬又无奈的笑：“那个，天大癒者，你现在有时间吗。”

　　“......”

　　将近半个小时后，一辆“男人本色”慢慢地开至国道附近，头顶的高架上车一辆一辆开过，挹天癒将车停在公路边，沿着一条泥土小路走近了桥下。挹天癒脚底渐沉，前几天刚下过雨，郊区多土路，挹天癒的鞋底泥土越踩越多。

　　很快就看到了在桥下蹲着的和凤翥，和凤翥躲在阴凉处，阳光刚好照不到的地方，手上拿着一团狗尾巴草，在编着什么，挹天癒看了两眼，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编篓，身后还有一辆粘了泥的粉红电动车。

　　挹天癒顿了两秒，拿出手机两指放大镜头，将这一幕拍了下来，随后才提高了声音：“和凤翥。”

　　和凤翥猛地抬头，看到从茂盛的草丛中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挹天癒，对着那群青色的头发笑了一下。挹天癒不自觉眨了眨眼，觉得和凤翥的镜片晃人得厉害。

　　和凤翥将手里的狗尾巴草揣进兜里，背上背篓跨上电瓶车，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慢慢朝挹天癒挪动，挹天癒足足停机了两秒，才想起和凤翥骑着电瓶车却用脚移动过来的姿势像极了和荒靡在水族馆看到的企鹅。

　　挹天癒看着和凤翥艰难地在泥地中移动，又看了看自己的鞋，无声叹了口气拨开杂草走了过来。伸手扶着和凤翥的车头，帮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车旁。

　　和凤翥得救，立刻在泊油路上蹭起了泥巴，现在是上午十点，温度已经高得吓人。挹天癒看着和凤翥，他总算没有穿那件白大褂，穿着白色冲锋衣运动裤，乍一看还挺像个男大学生。挹天癒等着和凤翥将身上的杂草都掸干净，从冲锋衣众多口袋里掏出湿巾擦鞋，挹天癒有点走神，回神发现和凤翥帮自己把鞋面也擦了干净。挹天癒下意识后退：“不用......”

　　“顺手的事，”挹天癒后退的两步并没有拉开距离，和凤翥抽出新的湿巾擦了擦手，“还要感谢你抽空来救我呢。”

　　“所以你这是？”

　　和凤翥又擦了擦汗，将脏湿巾全部塞回了空掉的湿巾袋子揣了回去，抬腿踢了踢旁边的电瓶车：“我的电瓶被偷了，天杀的我要报警抓他！”

　　挹天癒又问：“来这儿干什么。”

　　“采药啊，我们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中医都是上山采药的。”

　　挹天癒看着和凤翥的嘴一张一合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德高望重”几个字，还真是大言不惭，挹天癒听他满嘴跑火车，当他是种田文男主呢，还采药...挹天癒低头看着背篓，篓子装得不满，大多是一些蘑菇类的山货，还有几颗大大的松果，多半是空的。

　　和凤翥热得厉害，将外套脱了搭在手上，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已经被汗浸湿了一片，和凤翥道：“还好有你，大帅哥，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了。”

　　挹天癒终于对和凤翥的厚脸皮和跳脱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但他并不准备计较，身后的草稞子里响起虫鸣，挹天癒怕热，只觉得再在外面待一会儿就要熟了：“先上车。”

　　和凤翥神秘一笑：“好友，你车里有绳子吗？”

　　又十五分钟后，这辆低调高端的迈巴赫启动离开，后备箱盖高高的翘着，里面塞着一个粉红色的电瓶车，车身还有一大半支在外面，靠着拖车绳牢牢地捆着。

　　和凤翥心满意足地坐在副驾驶，认真地扣起了指甲里的泥土和沙粒，挹天癒在红灯间隙微微侧目，和凤翥没穿外套，宽大短袖露出一条细白的手臂，上面的淡青色血管和肌肉轮廓清晰可见，和凤翥的骨架较小，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瘦弱。

　　和凤翥察觉到挹天癒的视线，眨了眨眼睛，随后将袖子撩到肩头，将肱二头肌鼓得跟小馒头一样：“和医生超绝肌肉线条。”

　　“有病。”

[ 此帖被眷山在2024-08-14 16: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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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5-04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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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晚上十点过半，挹天癒才刚刚忙完一阵，打开两个小时前下载好还没来得及玩的休闲游戏，耐着性子看完开场动画，书房的门把手猛地转了一下。

　　挹天癒抬头，又没有了动静，也许是门外的人想起贸然进入并不礼貌，在停顿了两三秒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荼然？挹天癒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电子表，将手机扣了下去：“进来吧。”

　　荼然将门开了一条小缝，他不确定有没有打扰到癒者的正事，在接触到挹天癒目光的一刻，他收起了脸上的局促，快速来到了挹天癒的桌前。

　　“癒者。”

　　“你还没睡？怎么了吗。”

　　时间刚好晚上十一点，即便是暑假，挹天癒也规定他们的睡觉时间是九点半。挹天癒观察着荼然的脸色，并不是身体原因。挹天癒指了指旁边的懒人沙发：“坐。”

　　荼然点点头，却没有动，只道：“癒者，明天你可以抽空送我回家吗？”

　　挹天癒见他愿意开口，心中一松，想着荼然已经和荒靡形影不离了十几天，原来是想家了，挹天癒将手伸向桌子上提神的浓茶：“可以，但怎么了？”

　　“我很想念和者，”荼然眨了眨眼，“虽然和荒靡，和癒者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我感觉，和者自己一个人生活会寂寞。”

　　和凤翥会寂寞？挹天癒想，荼然离家第二天就像野兔子出笼一般直接蹿上山了，还是自己慈悲心肠将他接了回去。更何况，挹天癒下意识看了一眼倒扣的手机，游戏分享链接一个接一个，在自己这儿可从没消停过。

　　挹天癒低头喝了口茶，已经凉了，在嘴里又苦又涩。虽然荒靡和荼然是兄弟，但毕竟已经分开生活这么久，荼然依赖和凤翥也是理所当然，哪怕是荒靡，这个时候也该想家了，挹天癒点了点头：“那我明天送你回去。”

　　“好，谢谢癒者。”

　　“你和荒靡讲一声。”

　　“我今天晚上和他说过了，他说他也想和者了。”

　　荼然肉眼可见的从消沉中活跃过来，出门之前不忘回头叮嘱：“癒者，和者说晚上不要饮浓茶，对身体不好。”

　　挹天癒很配合地将水杯放下：“好。”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挹天癒突然觉得这世界安静得有些过分，他将手机翻过来解锁，仍然停留在游戏新手任务的页面，一个猫咪团子正摇晃着滔滔不绝，挹天癒随手划了几下，只觉得新手任务十分冗长，索性上滑切掉，反正只是给和凤翥填个邀请码，不用那么急。

　　自从上次和凤翥困于郊区被挹天癒救走之后，二人的交流几乎是理所当然般的活络了起来，起初和凤翥还兴致勃勃地蹭两顿午饭，后来都被他推掉了，大多是“在熬药”“有患者”“脚扭了”之类的理由，而挹天癒则认为和凤翥就是单纯的懒。

　　于是二人的联络全部依靠微信，而大部分又是和凤翥千奇百怪的游戏链接。挹天癒点开与和凤翥的对话框，往上一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荼然的话。

　　也许是真的很无聊吧。

　　挹天癒点开和凤翥的朋友圈，他极少关注这些，就连朋友圈动态也是三五日才会想起来刷一次，而这次，他十分好奇，和凤翥平时都做些什么。在零点几秒的加载过后，挹天癒只看到了在他的聊天界面里如出一辙的小游戏链接，挹天癒皱眉，往下随便翻了翻，才发现和凤翥设置了三天可见的动态范围。

　　挹天癒几乎无语到笑出来了，哪有人岁数和他差不多大，每天窝在那个小破诊所里打游戏的。挹天癒退出微信，将桌上剩下的浓茶泼进垃圾桶，起身漱了口躺进被窝里。他的作息时间并不规律，熬上通宵都是常有的事，他自认并不依赖电子产品，但是睡前将大部分社交软件的消息全部看一遍是他的习惯。

　　最近并不是很忙，就连工作也是，挹天癒漫无目的的点开一个个未读消息，顺带刷了一下朋友圈，思考着是不是可以匀出一天假带着荒靡去钓鱼，嗯…荒靡一定会叫上荼然，还有和凤翥……

　　挹天癒这么想着，眨眼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在举着手机昏昏欲睡之际，微信叮了一声，挹天癒撑开眼皮点开消息，是和凤翥。

　　[荼然家长：预定第一缕阳光给你，预定第一缕晨风，祝一帆风顺！预定第一声鸟鸣，心想事成！网页链接]

　　[鸣水非澜：？]

　　[荼然家长：好友复制一下打开拼夕夕帮我砍一刀]

　　挹天癒并不陌生，医院里经常会有集体拼夕夕互砍活动，护士们带着手机挤进他的办公室，挹天癒闲着也会挨个帮忙砍一刀。但是，挹天癒并不想帮和凤翥，他逐渐觉得和凤翥把他当成了文件传输助手一样的存在，或者是可以随便贴小广告的电线杆，总之此风不可长也。

　　[鸣水非澜：拒绝]

　　挹天癒看着和凤翥发来的小哭脸，虽然没有妥协，但自认为十分贴心地补了一个理由。

　　[鸣水非澜：我没有拼夕夕]

　　[荼然家长：那太好了，好友，你下一个，新用户砍的更多]

　　挹天癒：……

　　挹天癒发现了，和凤翥是不需要别人给他面子的那一种，别人给他面子，他当成垫子，还垫在脚底下往上爬。挹天癒盯着和凤翥那个做鬼脸的汤姆猫头像，脑袋里出现了和它表情一模一样的和凤翥，多了十二分的欠揍，挹天癒打开表情库，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于是他精挑细选从黄豆表情中发了一个锤子锤脑袋的表情。

　　[鸣水非澜：好话不说二遍，我要睡了]

　　挹天癒真的要睡，他侧过身将充电器插上，和凤翥的消息也弹了出来。

　　[荼然家长：你真无情，唉，好吧，晚安喔好友]

　　[鸣水非澜：晚安]

　　挹天癒盯着“你真无情”几个字，几乎能想象到和凤翥那轻飘飘的语气，和懒散拖长的尾音。挹天癒眉头挑了挑，将手机放下，转过身朝向另一边闭上了眼。

　　第二日下午，挹天癒早退了一阵，将荼然送了回去。这一片仍然的车位自由且免费，好在挹天癒来得早，赶在晚高峰之前，人行道上大把的空地，挹天癒刚好将车开到诊所门口。

　　“谢谢癒者。”荼然将安全带解开，因为力气不够按得有点吃力，挹天癒搭了把手，两个人一起下了车。

　　门口没见和凤翥，挹天癒往树下吊床的方向瞥了一眼，吊床虽然没睡成，但和凤翥很快开发了另一种用途。上次采的山货洗净铺开，上面盖了一层草绿色的纱网，蘑菇干们扭得千奇百怪，已经是风干了许多天了。

　　诊所窗下，和凤翥前段时间种的两株辣椒已经在高温炙烤下蔫头耷脑，用尽力气，挹天癒也只在下垂的叶片下找到一颗小得可怜的果实。挹天癒凑近多看了两眼，已是时日无多，马上就要魂归故里。

　　挹天癒不禁想到那天晚上看到和凤翥蹲在花盆前忙活的样子，明明不是很会养...装的还像那么回事儿。

　　门帘轻摇，挹天癒闻到熟悉的苦味，不由得动了动鼻子，一转头，荼然已经钻进了屋里，挹天癒紧随其后，伸手撩开了帘子。

　　“和…”

　　荼然刚开口就没了声音，挹天癒进屋，目光与和凤翥短促的交接，和凤翥正在办公桌前，旁边还坐着一位老者，苍老的手搁在脉诊上，和凤翥垂下眼，继续替人把着脉。

　　一时间屋内只有那个上了年头的破风扇呼呼地吹，配合着老式时钟走针跳动的声音，里间的电饭煲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外面的蝉鸣忽远忽近的传了进来，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交织出了一场属于盛夏的白噪音交响乐。

　　门外日头偏西，一点橘调的光束洒在和凤翥的背上，挹天癒不动声色地看，这时的和凤翥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半阖着眼，嘴唇略微翕动，无匹的淡然与从容。挹天癒一时分不清那光是属于夕阳还是和凤翥，总之在这时，和凤翥才把那件白大褂穿出了一点属于医生的气质。

　　“嗯…”和凤翥收回了手，推了推眼睛，“没什么事，天气热，胃口不好，熬点降火的绿豆水喝，您老三高，少放点糖。”

　　和凤翥说完，朝着挹天癒眨了眨眼。挹天癒看他又恢复了那副德行，面无表情地别开脸。

　　“哎，成，”老人听到和凤翥这么一说，神色缓和了不少，开口笑眯眯的，“儿子儿媳妇工作忙，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小和大夫，那药是我的吧，我这前两天晚上受风了，腰疼，你拿着送我回去一趟吧。”

　　和凤翥点头答应，这老人就是本小区的一位常客，高龄八十有六，姓李，按辈分和凤翥叫一声叔。和凤翥扶着李大爷站了起来，贴心的把拐杖递到人手里，荼然两步上去搀住另一边，李大爷见状爽朗地笑了两声：“荼然也放假啦？”

　　“嗯！李爷爷，小旭哥哥也放假了吗？”

　　听荼然提到自己孙子，李大爷点了点头：“放啦，他白天补课，你晚上吃完饭了过来找他玩。”

　　和凤翥伸手拎起茶几上印着商场logo的纸袋，里面装着一袋袋分装好的汤药。老人上了岁数，李大爷虽然平时看着好好儿的，一点风吹草动便连坐着浑身犯病，和凤翥和人走到门口，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挹天癒：“好友，记得看家喔。”

　　李大爷临出门看了一眼挹天癒：“小和大夫，这是你朋友啊，我以为来看病的呢。”

　　“嗯，朋友。”

　　李大爷笑了笑，跟着和凤翥缓缓消失在门口：“长得真俊。”

　　但门外仍然穿来和凤翥飘忽的声音：“真俊～”

　　挹天癒和荼然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荼然挠了挠脑袋，先把茶几上和凤翥留下的外卖盒子扫进了垃圾桶，又抽了湿巾仔细地擦了桌面。

　　挹天癒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看，看看荼然，也漫无目的地环视着诊所，某种程度上来说，荒靡和荼然的确是一对兄弟，一模一样的喜欢操心。

　　挹天癒看着那架仍然身残志坚的风扇，即便被擦得干净，从变形的框架和生锈的螺丝就能看出上了年头。这间诊所除了荼然以外目光所及大多都有着千禧年的色彩，仅从外观便能分辨哪些是和凤翥新置办的，哪些已经几乎融进了时间里。

　　荼然大概收拾好，看到挹天癒正在对着风扇发呆，才想到自己似乎应该招待一下，想起荒靡说过挹天癒怕热，便开口问道：“癒者，是不是风不够大？”

　　“没有，”挹天癒回神，“和凤翥他…”挹天癒缓缓眨了眨眼，思考着措辞：“那个风扇，很久之前我也见过同样的。”

　　桂花牌风扇，八十年代生产，挹天癒想起大学时认识的一位老教授，为人清正简朴，家里就放着一台一模一样的风扇。荼然看着风扇上的牌子，轻声道：“和者说这风扇的年纪比他还大，是卢爷爷留下的啦，虽然我没见过，和者说整个诊所都是卢爷爷留给他的。癒者，这个风扇真的这么老吗？”

　　关于诊所详细的过去，荼然也并不清楚，他跟着和凤翥回来的那一年，和凤翥就已经独自在这里过惯了的样子，荼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快速地补充：“不过卢爷爷还没有去世，和者说他跟着儿子去国外住了，估计不会回来，所以留干脆留给他…来着。”

　　说到后面，和凤翥已经撩开帘子站在门口，挹天癒看过去，见他手里提着一月牙的西瓜。和凤翥一边将西瓜放在茶几上一边补充：“明明是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了将中医学发扬光大，他老人家让我继承了他全部的心血。”

　　荼然很没给面子：“明明是和者你看起来无家可归的样子。”

　　“唉，荼然，小孩子讲话还是天真一点才可爱。”

　　和凤翥从茶几下面抽出几张花里胡哨的传单垫在下面，抽出水果刀将西瓜切开一排，将最中间的一大块递到荼然手里。随后像变戏法一样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瓶挂着水珠的冰红茶放在挹天癒面前：“喏，第一次给你泡茶你不爱喝，这次给你换一个茶喝。”

　　挹天癒没动，直到和凤翥拿着一块西瓜递到脸上，浅红的汁水顺着和凤翥的指缝滴在垫纸上，挹天癒闻了满鼻子的西瓜清香，伸手接过。

　　“和者，好甜。”荼然两三口咬掉最甜的塔尖，七月的西瓜芯在口腔中仿佛一颗浓缩糖浆。和凤翥又从角落勾出来那个小板凳坐在了茶几对面，低头啃起西瓜：“当然，这可是我为了好友千挑万选出来最甜的那个。”

　　挹天癒咬了一口，确实。

　　和凤翥三两下吃完一块，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荒靡呢，怎么没带来。”

　　“朋友带出去玩了。”

　　城东有一块岳云深签字负责的开发地，建了一个恐龙主题公园，刚开园便十分火爆，岳云深给他弄了张亲子全票，挹天癒一直没时间，今天送荼然回家，索性把荒靡托付给工具人兄弟。

　　和凤翥噢了一声，随后只有三个人围着茶几啃西瓜的声音，墙上的计时器又开始报时，和凤翥将第二块西瓜两口啃成白皮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起身进了里间。锅盖一开，蒸汽直接冒到了堂屋。挹天癒慢条斯理吃完了手里的西瓜，他与和凤翥没什么太好寒暄的，于是起身准备告辞。

　　“癒者，你要回去了吗？”

　　听到这话，和凤翥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好友，你要走啦，怎么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明明是中国人刻在基因里的客套话，挹天癒却身形一顿，转了回来：“也好，去哪儿吃。”

　　和凤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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